盛夏黎歌.水格(2)

回忆对她来说,有点艰难。每次回忆以前的事,她都有恍若前生的错觉,或者思绪混乱,常常将张三的事安到李四的身上,那许多在其他的同学看起来刻骨铭心的旧事对她来说,真的是旧事了,旧的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模糊成一片。以至于她常常觉得那些事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不过是杜撰出来的。朋友们常常骂她是臭记性。她就笑笑,并不反驳。其实内心里,她是反驳的,她记得一个男孩,笑起来,能让四周一亮的男孩。他最帅气的动作就是站在远远的地方,仰起头,嘴角上扬,那样一个微笑,曾让她迷得不得了。那时,她觉得,这样的笑容甚至可以点亮漫漫的黑夜。

后来,她渐渐疏离了以前所有的朋友,甚至刻意地去避免和他们见面。也极力制止自己再去想以前的事。一直离群索居。也常感到内心的流离失所。她想她会忘记以前的一切,包括他,他的微笑,他的好。

一直是暗自的爱恋。空旷。盛大。从无对手。

十七岁。在课堂上。叫杜若明的男生是老师新安排给她的同桌。以前读初中的时候,一直是女生来做同桌的。现在忽然换成了一个又瘦又高的男生,她有点手足无措。她想,以后上课的时候,若想说点悄悄话,都没的人可以说了,于是不免有点丧气。是个粗心的男生吧。他只会专注他自己的事。她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观察他。其实,他也是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说,不是出类拔萃的那种帅气好看,是要在很近很近的距离,一点一点去靠近的帅气,有点冷峻,可也是一个阳光男孩。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了。他很不安分,下课时,必定是第一个抱着球冲出教室的那一个,即便是撞翻了她的桌子,将她桌上的东西刮落在地,他也不会喊声“sorry”,而是径直冲出去。为此,她曾有一阵小小的抱怨。上课的时候,他满头大汗地坐在她身边,为了驱赶炎热,不停地晃来晃去。甚至,他会在听老师讲课的时候,把一只大大的穿四十码鞋子的脚踩在她的脚上。这真的很过分。因为是在上课,她又不能很大声地叫他拿开,只是小声地提醒着:“喂,你踩到我了。”而他却视而不见,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看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把一条线段画来画去,最后怎么怎么推理证明,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数学老师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解开一道题目之后,都会非常高兴,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拍打着双手说“又over一个”,那时,全班同学都会笑,他也不例外,只是他还有一个附加动作。于是,她尖声叫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得如同一枚绣花针,刺进教室里每一个人的脑神经,连讲台上的老师都给吓了一跳,捏在手里的粉笔掉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座位里一脸难过的她。

“你叫什么?这是在上课!”

“老师!我……”

“你怎么?”

“我……我……哦,没什么。”

似乎是讲台上的老师为自己刚刚充满火药味道的追问而感到不安,他转而用了一种平缓到有点温柔的语气与她讲话。

“我还以为得了臆想症了呢。想到有人会在你后面袭击你。”之后,话题出现了转移,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向学生兜售他大学期间的传奇逸事,说一个女生患上了臆想症,如何如何幻想一个男生喜欢上她,再怎么怎么纠葛着不放,最终无法得到,最后跳楼自杀。不过她一点都不害怕,她很是轻松,甚至有点高兴。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臆想症,她听老师讲话的同时,也不免分神,去注意一下坐在自己旁边的男生,她发现他的脸,居然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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