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张照片唤醒了十五岁少年马小军的沉睡，让他在瞬间拥有既纯洁又脆弱的感情。照片上的女孩其实并不特别，只不过比同龄人发育要早要好一些而已。某个角度讲，照片里的她是鲜艳的。她让马小军嗅到了花香，并穿越花丛只睹视到她本人。女孩叫米兰，十九岁。后来她成了马小军青春岁月的见证人，让他有一天突然长大成人，与青春说再见。米兰的恋爱地图里当然不会有马小军。在她眼里，马小军只是一个半大不熟的毛小子，乳臭未干，只能做弟弟。十九岁的女孩渴望的是拥有一双有力的大手和一个宽厚的肩膀，能保护她，能讲笑话逗她乐，带着上街又让旁人觉得帅气、精神的小伙。这样的心思，或许也是今天这个时代十八九岁的女孩所有的吧。高晋就是这样的小伙。米兰第一次见他，少女情怀便随风波动。高晋自有察言观色的能力，何况他在没见米兰之前便对她怀有好感。一场话谈下来，两人已是心领神会。马小军只能佯装不知。谁让他太嫩了呢？当米兰与高晋正式公开交往之后，马小军坐不住了。把米兰理解成马小军的姐姐也好，单恋的对象也罢，她无疑是马小军心中的“女神”。我想每个成长中的男孩都有过这样的一个“女神”。诗人歌手张楚在《姐姐》里声嘶力竭地呐喊：“噢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姐姐，在张楚这里便是“女神”。是的，男孩不允许别的男人占有他的“女神”，他不会甘心看着心中高贵的“女神”被一个男人带走。他要反抗。马小军也不例外。可是，反抗只能是无力的抗争。事实上，“女神”不过是男孩主观臆想的存在。在她这边，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男孩也会认识到这一点。——当电影里的马小军拿起一个酒瓶去插夺走他的“女神”的高晋时，画面定格了。姜文独白的画外音告诉我们，或许他的记忆出了错，他从没为米兰与高晋有过不和，甚至，他和米兰从来没有熟过。
4 于是影像带给我们的真实全部被推翻，于是所有的回忆全部变得不可靠。在这一点上，姜文的电影与王朔的小说在精神上的传承是一致的。他们不愿拿一个光鲜无瑕的青春给我们，而是给我们当头一棒喝：看吧，这就是那些打了折扣掺了水分的青春!至于信不信，由你! 我为这样的提醒震惊。但另一方面，我相信那些体验是真实的。就如那些青春题材的电影——《蓝色大门》、《爱比甘蔗甜》、《十七岁的单车》——来说，我们为什么为它们动容？无非它们传达出的青春体验让我们产生了共鸣而已。《十七岁的单车》里的农村少年阿贵努力的目标只为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单车。他天真地以为实现这个梦想并不难，只要自己勤奋地付出就够了。可是他的单车丢了，梦随之破了，青春也随即死了。我想看过这电影的人都会为阿贵难过，也都会想到自己。谁的简单的梦想不曾破灭过呢？即便是一支艳俗的塑料玫瑰，也总会有人觉得它美，里面含有希望。玫瑰花碎了，心也会跟着碎。这便是我们共有的青春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