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司机一开始挺配合我,老催,他就烦了,故意降慢速度,最后索性来了个急刹,怒道:“去见阎王也不用这么急,大佬!”
这哥们是个驴脾气,死活不再拉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他气哼哼地说。委屈得要命。
当时我着急,再说在滨河大道上,到哪里去打的,所以赶紧道歉。但是,邪了门了,他根本不理这个茬儿,道歉也不行,求他也不行,多给他钱也不行。气得我直吐白沫。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说。他一听乐了,一踩油门,车噌地窜了出去。这回是没命地跑,车身都快飘起来了。
的士一直开到阿飘家门口的大榕树下。阿飘是本地客家妹子,住的是大齐头式的祖屋,也不知建于哪朝哪代,墙上的三合土都斑驳了。我三步两步走上前,嘭嘭敲门。
过了好久门才咿呀打开,何姐露出头来。那天刚好她在家休息,听到敲门声,穿着睡衣从厢房跑出来。她一见是我,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向她身后瞄了一眼,道:“阿飘呢?”
“刚走,上班了。”
大清早找阿飘,她很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我根本没法解释,撒腿就跑。急得何姐在身后喊:“有事没事 有事没事! ”我含含糊糊摆了摆手。
我就像丛林中的猎豹,几乎是靠感觉在找阿飘。一丈多高的石阶,一闭眼就跨了下去,数百米的小巷,三蹿两蹿就蹿了过去。等到了彩田路,一辆双层大巴刚好停靠车站。那就是阿飘乘坐的19路公共汽车!
这种双层巴士深圳不多,是阿飘的舅父捐赠的,一位印尼华侨。在这路车上,阿飘有特权,免票!所以,她几乎成了固定乘客,每次都乘坐它上下班。正因为如此,19路公共汽车上没扒手。大家都知道阿飘与豆子的关系,况且她妈是何姐,七爷的管家婆。招惹这路车,就等于招惹了这几个姑奶奶。深圳的小偷们明白着呢。
我是最后一个上的车。也赶上开这趟车的司机心眼好,从倒车镜看到我拼命的样子,多等了半分钟。感谢你,人民的好司机,以后我绝对不在你车上偷东西,我在心里念叨。
买过票,我开始在车上寻摸阿飘。车厢底层人多,但像阿飘那样扎眼的不多。也就是说,全是歪瓜蔫枣,没一个养眼的。我转身上了楼梯。
第二层人很少,几乎全是老头老太太。真是奇怪,越老越想往上爬。后来我才知道,现在深圳的人越来越多,给老人让座的越来越少了。
在枯枝中寻觅一朵鲜花并不是难事儿。爬上楼梯,眼一扫,我就逮着了目标。在车厢尾部,在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坐着个姑娘。她低着头,一手抓着牛奶瓶,一手抓着菠萝包,吃得正香。她大口大口吸牛奶,大口大口吞面包,没有半丝矜持和造作。
她就是我的心上人阿飘。My God!想不到这个文静的小女孩,还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望着她一脸憨态,我醉了,软软地靠在楼梯口的扶栏上,用盈盈含情的目光,捕捉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
往嘴里灌奶灌得正欢,阿飘突然停住了。她似乎察觉到什么,慢慢抬起头,乌溜圆的眼珠子来回乱转。我侧侧身子,躲到别人后面。
她见众乘客或立或坐,或闲聊或闭目养神,没人留意到她,放心大胆地继续战斗。
我的目光重新爬出来,聚在阿飘身上。越看越觉得可爱,越看越觉得迷人。阿飘阿飘,你知道我在……突然,阿飘的头又抬了起来。
她一口面包还未吞下,鼓着腮,猛地仰起头,她的目光一下捉住我的目光。那饱含深情的眼睛呵!这一下躲闪不及,我俩的目光撞个满怀。
看到我,她先是一愣,继而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地藏了藏手中的早点,低下头。
我的脸也红了,感觉口渴得要命。刚才的扭捏,变成了尴尬。
挺住,一定要挺住。
我暗暗给自己打气。深呼吸一口,稳住心神。
既然被发现了,我索性用更热烈的目光盯住心上人。
阿飘似乎有些恼怒,飞快地蹙了下眉头,努努嘴巴。这一切都没逃过我的火眼金睛,愈发感觉出她的柔媚动人。
好在车上的人越来越多,阿飘才有了点安全感。她避开我的目光,迅速将剩余的菠萝包送到嘴里,喝光最后一滴牛奶,像所有的淑女一样,乖巧地将两手交叉到膝上。
往后的事情大家可能会猜到。我要吹响冲锋号,向阿飘进攻了。甩一下额前的头发,优雅地踱到她跟前,单膝跪倒,深情款款地捧着她的小手,一字一句地说:“阿飘,我想你想得好苦。”然后,把头放在她膝盖上。
不过,这只是活动活动心思,没敢付诸行动。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间我好怕,两膝发抖,迈不开步。该死的脚,还没眼睛大胆,关键时刻不管用了。
就在犹豫不决之际,隔着人缝,阿飘站起身来,用力往外挤。后来可能觉得不雅观,挤了两下,放慢了动作,一点一点往外挣扎。
我一直站在楼梯口的扶栏旁,那是乘客上下的必经之路,挤着挤着她就挤到我跟前。她把头扭到一边,假装不认识。随着她的临近,我的心嗵嗵跳得飞快,热血往上涌,汗水嗤嗤往外冒。尽管如此,眼睛始终不渝地盯住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