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成了深圳一个贼(4)

他的配料室是特制的,一个由玻璃和不锈钢组成的大房子。据说密封性能相当高,能达到美国宇航局的标准。

锁是指纹锁,最新高科产品,老头的五根手指就是钥匙。

平时,老头不许任何人进配料室,包括他的儿女。所需要的原料通过输送带传进来,等他配好之后,通过一条管子送到车间,然后工人们再配果汁等辅液后,包装出厂。

这个配方的确神奇,平均每公升浓汁配辅液后,能加工20吨成品饮料,罐装后就是两千瓶。

配料室的锁没什么用,尽管它是指纹的。锁这玩意生来就是给人开的。钥匙千变万化,其实芯儿都差不多。

这就像人生,千人有千面,但有一个东西不会变:人是感情动物。它就是一把锁,只要掌握好技巧,咔嗒,什么疙瘩都能解开。

多前年的那个晚上,我边开锁边唠叨。豆子在旁边支着耳朵,佩服得什么似的:“你真高深,可就是有点听不懂。”

我说:“这就像男人和女人……”

豆子抢着道:“男人是锁女人的钥匙。”

我知道俩人说岔了,就没再搭理她。

进了配料室,我从携带的工具箱里摸出手电筒,寻找方便藏身又便于拍摄的地方。里面除了大大小小的罐子之外,就是支架;大的罐子有一人多高,小的比试管还小,根本就藏不住人。最后,我们选定了头顶上那层隔热用的天花板。

天花板是石膏做的,禁不住人;幸好来之前作好了准备,带着尼龙绳,于是就把它拴在腰带上,吊在天花板和屋顶的空隙里。

在扎尼龙绳的时候,豆子突然道:“我想把你打开。”

这话要是搁以前听到,我肯定不会放过豆子;那会儿我一心堕落,没有人性。可是,现在晚了,我已恢复本性,心底纯洁着呢。

豆子以为我没听懂,又说:“你是锁,我是钥匙。”

我笑着道:“你是猫,一只挠人的猫。”

“不。”豆子说:“我是海豚,听话的海豚。”

“海豚是海里的猫。”

“那,你是海。”

正闹着,八点钟到了。八点钟,老头准时进来配料。

对于这位老人家,我曾瞻仰过他的风采。那是在踩点的时候,当时他身穿一件法式白色休闲装,卡着腰,站在工厂绿化带旁边训斥一名园艺工人。

配料室的灯开了。透过天花板上的针眼,灯光落满我们全身,斑斑点点,犹如两只光刺猬。

豆子朝我抛个媚眼,将针孔式摄像机对准来人。

咦――,我和豆子同时惊叫一声,来的怎么是个女人呢?那女人高大魁梧,只穿一条花内裤,口里含糊地唱着:“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由于是俯角,我们只能看到一头浓密卷曲的披肩长发,以及臀部扭摆的动作。

不是女人!豆子指指自己的胸部,又指指唱歌的那人。

妈的,上面缺两个重要标志。原来……原来这香港老头是“二尾子”。

老头心情特好,从他走路摆动的幅度就能瞧出来,几乎一路在舞蹈。

他舞蹈着抄起一只水瓢;

他舞蹈着从配料池里将白的、红的、黄的粉末混进一只大桶里;

他舞蹈着钻到桶中,打开蒸馏水阀门;

他舞蹈着在桶里和着拍子又蹦又跳,一会儿旋转,一会儿作陶醉状,口里有节奏地发出“呦儿呦儿”的叫声。

大约折腾了20分钟左右,他又跳到另外的桶里,重复刚才的动作。最后将一桶桶原料倒进一台球形机器中。

随着机器的轰鸣,他像一只巨大的十字架,横倒在地,狂笑不止。

在天花板上面,我和豆子面面相觑,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人,敢情大家喝的都是他的洗澡水。

想到这儿,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口里涌出一股酸臭味。

豆子一荡绳索,凑到我耳边道:“整整他。”我点点头。

她从背上的牛仔包中抓出几条塑料小蛇,揭开天花板一扔。一、二、三,我们刚数到三下,底下就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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