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 上卷 第七章(11)

这以后,我们在操场边上慢慢地走着,别人看见了,会认为我们是在散步。夜风中飘荡着树木的气息,白日里那些用来练习刺杀的稻草人在操场的一边站成一片,隐隐绰绰地望过去,竟不像是稻草人,而更像是一片沉默不语的哨兵,越看越觉得他们是活的,在等候命令,随时突然动起来,杀声震天。

我对老四说,我们像是在做贼一样。没有人逼我们这样做,是我们自己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天不灭人人自灭。老四走在我的旁边,听见我这样说,怕我反悔,急忙说,就这一回了,这也是最后一回。我说,也只能是最后一回了,花完这一块钱,我就真正的身无分文了,我也成为真正的无产阶级了。黑暗中,老四说,这得要感谢我。

天完全黑了,几步以外便看不见任何东西。

“黑得连我们自己都看不见自己了。”老四说,“我们赶紧走吧,早一点儿成为无产阶级,这比什么都重要。”

让我稍微感到安心的是,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老四让我跟着他,他说他路熟。果然就像回他自己的家一样。老四没有自己的家,从十二三岁的时候就一直跟着我。在这个黑洞洞的夜里,他像一只灵活敏捷的猴子,不时地停下来,告诉我哪里是水沟,哪里是石头;又指着远处的一条模模糊糊的白线让我看,说那就是白河,白天的时候,河面很宽,一到夜里就成了一条线,要是不认真地盯着看,就连那条仅有的白线也看不到。在他的指点下,我似乎看到了那条灰白的线。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忽然传来“吱--”的一声怪叫,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发现发出怪声的地方升起一片昏沉沉的亮光,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头出现在那片亮光里,是老四的头,他像主人一样站在门口迎候我,对我说:“请进吧,就是这里。”我向里面走去,听到嘭的一声闷响,老四也听见了,他看见我用手捂着头。

“这鬼门,谁来了都要碰一下。”

一个四十多岁的身材瘦小的男人从里面的昏暗处奔出来,满脸歉意地用四川话说:“对不起哟,门太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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