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归 上卷 第六章(9)

安葬了母亲,又过了头七以后,我主动去找余正雄。

我知道,即使我不去找他,他也一定会来找我的,那只是个时间问题。身边有那样一个急煎煎的野鸡一样时常站在花园的树木深处朝这边翘首观望的女人,就算他是一个铁铸的假人,他也会坐不住的,更何况他还不是那样的一个假人,且又有着一腔更大更深的心思,狼一样日夜住在我的旁边,再加上他那个野鸡般的女人,长期下去也的确不是个事,我必须得把这事解决了,要么我再把我们的花园重新赢回来,他搬走,要么他把两边都赢了去,我走!决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长期相望厮守下去了,是的,我自己琢磨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实话,母亲在的时候,我有点儿怕他,投鼠忌器,我怕他因为我的不走运而把我们剩下的房屋都赢去后,母亲会没有地方住,没有一个养病的地方,那是最让我担心和害怕的,我已经对不住死去的父亲了,不能再对不起母亲。如今,母亲也已不在了,我想我不应该再怕他了,我怕他干什么呢?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不过是一个警察,手里有一把枪,他又没有和老天爷沾亲带故,也并不是福禄富贵的娘舅,运气难道就总在他那一边么?我凭什么就不能赢他?我的运气难道就总那么坏么?这些年来一直不停地往下落,大段大段地往下落,垂直运行,差不多已经快到底了,已经触到了粗粝的地面,闻到了泥土的最初始的气息,还能再往哪里落呢?

约好一个时间以后,我和余正雄见了面。

余正雄没有身着警察的制服,而是穿着一身纺绸的衣裤,怎么看都有点儿像是一身睡衣。自从坐下后,他就不时地像抓痒一样把一只手伸进胸前,在怀中鼓捣一阵后,吐丝一般扯出一块金表,尽管每次扯出来后都只是匆匆地看似不经心地瞄一眼,但眼里却充满了说不尽的惊喜与爱惜。一块金表有什么可惊喜的呢?我实在是不明白,难以分享他的那种喜悦与爱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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