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5)

期盼下雨已经不是一回两回,回回都落空。被戏弄惯了也就不再期待,这H寸天角闪了一下,那一闪满世界都被照亮了。

一直到了晚八点大雨才倾泻下来,漏了底儿似的大水淋在头上,击打着脑壳冲刷掉身上的臭汗和泥垢,人们喘着粗气呼吸感到急促。老宋头喊:

“快进屋子!这是鬼拿人!”雨水起先是温的,后来淋透了才感到寒冷,老宋头让大伙把雨衣穿上躲在檐下。搬运工在檐下站了一排,打着寒战像淋湿的鸡!马主任喊:“干吧!今晚时间宽松,大家注意安全!”马主任和大家一样,穿雨衣把雨帽顶在头上,但和大家不同的是他手里举着一个灯泡。

灯上有罩,手柄下拖着长长的皮线,一直延伸到屋山去。马主任立在车皮门口,给过往的车辆照亮儿!刘虎把撬杠交给笑天,让他码箱子,自己接过笑天的叉车搞搬运。

刘虎推了两三趟,后来夹到司机老张前面去。老张没发现前面是他,推着车子一直跑,突然前面人猛一停,老张慌了,手一提车把,“靠背”上的炮弹箱就要飞出去!这时一个黑影飞来用身子一挡,七箱炮弹哐的一声又躺了回去。老张吃惊不小,定睛一看,认出是笑天。这时前边人转过来,一手抓住老张挥拳便打,边打边骂:“你是谁呀?要砸死老子吗?”说着夺下笑天手里的撬杠就朝老张身上打,笑天推开老张朝刘虎脚下一勾,刘虎扑通躺在地上,撬杠也摔丢了;刘虎却不起身,就地一滚,往前就是一扑,他要抱笑天的腿!笑天迎着踹出一脚,这一脚正中刘虎面门。刘虎哎呀一声,骂道:“杨笑天!你别不识抬举,今儿个老子和你比比!”刘虎翻身起来抢过一辆叉车就向笑天冲来,“叉子”平日与地面摩擦,头部业已被磨得极薄飞快,别说刘虎正发淫威,就是不注意被碰一下,伤在腿上骨折筋断,插在肚子里哪里还有活命?眼看叉子就要伤人,刘虎身后那人横着推了刘虎一把。刘虎脚下一滑身子向一边栽出去。马主任举着灯,口里嘁道:“刘师傅,摔着没有?”弯腰去扶时不知是哪个把皮线拽脱了,灯灭了。站台上猛然间黑下来,人们不再说话,只有刘虎在叫:“咱们走着瞧!我不叫你求我,我就不是爹生娘养的!”有人踹出一脚,更多的人接着踢。抡起的拳头打在刘虎的头上、脸上、嘴巴上、软肋上,还有人抓住他的牛蛋使劲捏!疼得刘虎大叫:马主任救命!这时探照灯刷地亮了,马主任从灯影里走出来。他走到抓蛋那人身后,命令他站起来。那人没戴雨帽,马主任认出是老赵。

马主任对老赵说:“好!你会找地方捏!捏残了你蹲监狱,和老袁去做伴儿,捏不残也得开除你,你目无领导,受别人煽动,你回家抱娃娃去吧!”

老赵的眼睛瞪得快掉出来,颤声儿说:“我从来都是听你的,主任,你误会了,我是蹲下扶刘队长的,我受谁的煽动?你是说杨笑天吗?我怕他吗?”老赵哇的号一声:“我怕他个球嘛!”说着冲笑天抡开拳头。笑天立在那儿由他打。老赵打了几下,腿一软跌下去。笑天把他背起来,踩着枕木,向墙外走。雷在近处炸响,闪电刺啦啦透视着每个人的心脏。老宋头摘下雨帽,嘿嘿嘿笑着,撵笑天去了。

马主任让人扶起刘虎,用库房备用电话通知守卫武警,让速派战士进来,有人受伤,来时别忘了带担架。

第二天中午,司机老张接厂运输处电话让他回厂,处里另派司机来换他。笑天说他也回去,不为别的他得回去抓儿子的学习。铺盖卷扔进车里时,老宋头来了,大包小包带着,笑天问他干什么?他说不干了,回去。

送行的人不少,他们欲言又止神情忧伤,个个充满惜别之情。车启动时,老宋头碰碰笑天,朝车外努努嘴,笑天看见马主任叉着腰站在办公室外朝这儿看。汽车上路了。突然老张踩了急刹车。笑天看见老赵从路边小店里窜出来拦汽车。笑天和老宋头跳下车,老赵泪流满面哆嗦着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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