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3)

笑天说,刘虎这人的确可恶,仗着马主任庇护他,为所欲为。这种人,迟早要弄出事来。

杨笑天推开家门,立在门槛上愣了:屋里坐了一屋子人。老革命、邢南阳、老刘,还有平时不太走动的老同学辛正、张伟。大家见他回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一时人气鼎沸。稍稍安静下来,笑天问:“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这么巧凑在一起?”老革命说:“听说你要回来,能不来看看?”

辛正说:“路上遇见若兰,说今天你回来,刚好张伟去我那里,一块儿就过来了!”张伟说:“笑天,看我给你带的啥?”笑天打眼一看,张伟拎的是洋河大曲,便笑了,说:“算你们有口福,我这里有兔子肉,腌制过的,蒸熟了就能下酒!”南阳问:“库里兔子多,你逮的?”笑天说老宋头给的,说起老宋,老革命认识,说老宋头一个冬天单兔子的收入上千块呢!肉吃了兔子皮可卖给皮货店做帽子,兔子尾巴做耳套!南阳说:“你一去连个电话也不打,小金子一天跑过来好几趟,问你来电话没有!”笑天说库里为了保密把外线掐了,打外线只有到主任办公室,不方便。若兰和孩子都不在,笑天问他们千啥去了。这时若兰提着蔬菜从门外走进来,接口说耀文领杨静到他姥姥家去了,他舅来说,姥姥想他们了。笑天问孩子啥时回来?若兰说天黑肯定回来了。南阳便说:“回来干啥?叫他们明天回来!回来碍事!”

若兰听了脸红,口里顶搡道:“像你两口子?如胶似漆的!”笑天问老革命车间还好吧?空压站没闹出什么新闻?老革命说:“还那样儿,有我在,能出啥大问题?”问笑天:“你在库区怎样?挣到钱没有?”笑天说:“效益比车间强,只是太累,又没蔬菜吃,牙龈老出血,最主要的还不是这,就是王八羔子气难受!”老革命和一屋子人立时停了话语,等笑天说下去。笑天心酸语塞,慌乱地摸口袋寻打火机。南阳给他把烟点上,就昕老革命说:

“妈的屁,谁敢炸刺儿,揍他!”辛正忙说:“不可,最好不用屈人之兵!”张伟也说:“笑天拳头太硬!”老刘则说:“这好办!把厂摔跤队拉去练一回叫他们见识见识,佯动一下威慑一下!”笑天十分感动,平下心气说:“关键是他们上下一气无法无天,谁也不敢揭发他们!不低头他们摁你脖子!”老革命听说摁脖子,一急说走了嘴:“摁脖子?捅他小子!按我说耀文没错儿!”“耀文怎么了?”笑天警觉起来,“他捅谁了?”

辛正说:“你先不要着急,听我说!耀文没有事,他在我家。事情发生在前天晚自习,他班一个学生摁他脖子往课桌上撞,逼他叫爷爷,耀文不叫,那学生就不松手;耀文急了,铅笔盒里摸出铅笔刀朝后就是一下,扎到腿上了。学生家长是大学一个科室的干部,不依不饶,非要学校把耀文送公安部门!学校不送,事情正僵持着!”

老刘说:“不怪咱娃,他先欺侮咱哩嘛!到哪儿也是这个理,有动手的就有还手的!”

南阳说:“嫂子怕你打孩子,让我把师傅请来了。”老革命说:“他当干部咋了?没有我们保家卫国,有他干部当吗?”笑天忙问若兰:“那孩子现在怎样?”

若兰说:“我去看了,买了水果、点心,他们说原来不知道杨耀文是杨笑天的儿子,他们说小刀子只扎进去一公分,没有伤到血管,动脉静脉都好好的!”

大学里南方干部说话的口吻若兰学得极像,笑天听了想笑,当着一屋子人,只好沉下脸来说:“人家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输理,杨笑天怎么了?杨笑天到库区不照样受鳖气?”老刘说,“不行,你那脾气,我知道,你去赔礼不合适,还是我去吧!实在不行我给他下大礼!”“下大礼”是关中农村十分隆重的礼仪,就是跪下磕头。笑天对老刘说:“给他下跪?这办不到,怎么可能这样?”南阳说:“给他家连道歉的话都别说!我去看了,挨扎的那小子是打篮球的,比耀文高一头,体重一百三十斤!这不明摆着以大欺小吗?”

张伟摆摆手:“几位师傅,听我说一句,我是笑天同学,我叫张伟!耀文学校的教务主任是我初中时的同学,我去找他!好吧?我的主张是息事宁人,顶多认个药费!”

辛正说:“我同意这办法。”老革命也说这办法好。大家这才统一了意见。若兰捧上菜肴,几个冷盘是买现成的:腊牛肉、猪耳凤爪、生炝莲菜、尖椒变蛋、油炸花生米;还有蒸好的兔子肉,焖在锅里的红烧肉,汤是姜汁氽丸子粉丝汤。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