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

众徒弟纷纷找位置坐下烟也忘吸了只等“余师爷”开金口。武林中有句行话:“真传一张纸,假传一本书。”练武练到一定份儿上,全凭师傅点拨,有时师傅一个手势、一个身法乃至一句话的提醒,徒弟都能收到“茅塞顿开,大彻大悟”的效果。

余大鹏说跤这是头回,大家急待的心情就像等着捡金元宝。这时大鹏问:“你们谁回答什么叫‘跤’?”什么叫跤?大家天天在练在摔,摔的不是跤吗?可要回答,去难住了,一时找不准字眼儿了。老宋笑了,说:“什么是跤?跟斗就叫跤,我们山东把摔跟头叫摔跤!”大鹏说:“跤是一门武功,它在摔打擒拿四大身法中居首位,你们山东小孩走道滑倒了摔了一个大跟斗也能摔出一身武功来吗?”

老宋笑说:“我明白,两码事儿!”

大鹏启发大家:“我们平日摔跤摔的什么,争的又是什么?”

南阳答对道:“摔的是功夫,争的是输赢!跤就是‘赢’!就是能耐,对吧?”

“要是输了呢?”

是啊,赢了是跤输了不是跤吗?大家争得七嘴八舌,最后也无定论,只得把目光投向余大鹏。大鹏说:“你们给我记住了!跤就是‘倒’,赢跤叫得,输跤叫失,摔跤摔的就是得与失。输中有赢,赢中有输,讲的正是失中有得,得了失了的关系。说跤绊功夫,你一输再输,老输在人家一个绊儿上,原地倒三回是笨蛋,你还老输?你爬起来苦学苦练,摸清输跤的原因,再交手赢跤的可能就是你!从跤艺跤德上讲,有的人看着他赢了,其实他是输了,他赢的是野蛮加违规,输了人品和跤德!懂吗?”大家听得入神,不管真懂假懂都说懂——大鹏笑笑,说:“懂?我来问问,大龙,如果你和别人交手,摔五跤你赢了三跤,下来怎么摔?”大龙问:“认识不、人识?”大鹏说:“这和认识不认识没关系!”大龙不假思索说:“跤场上头无父子,能赢就赢呗,摔他五比〇!”

大鹏说:“不对。刚才说的得与失,是体现在德与艺上的。功夫好好在跤艺上,人品好好在跤德上。你摔五跤已经赢了三跤剩下两跤应该让人,这样才能德艺齐备让人心服!”

“还有让人这一说?”南阳喊道。

大鹏问:“摔跤是干吗的?不就是强身健体,以跤会友吗?练捧跤要是为争狠斗恶,迟早斗到号子里。再说,你功夫再好,能挡住子弹吗?所以说,除非比赛,一旦赢了总要输给人家一跤两跤,让人家好下场子!什么道理?得人心者得天下,懂吗?”

大家这回都不喊了,人人处在似懂非懂的状态中。笑天自然明白师傅的意思,师傅讲武功、说武德,说了武功与武德的关系。并且强调人是需要他人信服的。做人应该有感召力,有了感召力人才是高大的。你倘若感召了一个女人,她会委身嫁给你当老婆,吃糠咽菜一辈子追随你视苦为甜;你若感召了一个乡的老百姓,他们会选你当乡长。如果再大些呢?

杨笑天突然觉得余大鹏是位哲学家,他的辩证法和“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的哲理一样的平凡而又伟大,通俗而又实用。

老宋说:“我脑子笨,这里头学问深,我得抽个专门时间,煨上两条鱼,提上一瓶好酒,来向余师傅请教!”

大鹏说:“你客气了,你不用请我,说白了跤道、人情一个理,你要叫别人看得起你,你首先得站起来,其次你得学会让人!”

杨笑天回家见到张若兰留的字条,条子上说杨静病了,让他回来厂马上到医院去!笑天不知静儿怎么了,转身下了楼。来到儿科病房,见耀文背着书包站在病房门外抹眼泪。耀文见了父亲,问:“爸?我妹她咋了?”

耀文这一问一下把笑天的心提起来,笑天跨进病房,静儿躺在床上,床前的支架上悬着吊瓶,张若兰在床前守着,正要说话,护士长风一样飘进来,望眼笑天又看眼孩子,问:“你是她爸?”笑天闪在一边接话道:“是!这是我女儿。”护士长说:“我就说小姑娘昨这么眼熟呢,这回对上了,你看她多像你呀,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过去医院里挑选护士,相约成俗一般都选身材适中、体态轻盈、笑容可掬的姑娘来担当。院里又有规定:走路轻、说话轻、工作起来手脚轻。

这么一来,姑娘成了白衣天使,让人又喜爱又崇拜!

笑天却把她们看成北京鸽:轻巧,俊美,可人。但这位护士长的做派却大相径庭,她倚老卖老、不守规矩、胡说八道、眼风又骚!笑天便不理她。她生气了,问:“你是孩子爸爸,平时不管吗?你肯定是个不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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