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静虚道长说完,水囊也几乎在大伙手里传了个遍。众人正准备起身入林,四爷叫我停下 —— 因为我手上还牵着之前驯服的林中马,要想入林,这小马必须有所安顿。经过几次的喂食,小马和我的感情甚好,我也逐渐喜欢上它温驯的性情。按四爷的意思,它本应该被拴在林子外面,但我怕它独自待在外面被猛兽吃了,就说通四爷把它拴在我裤带上,尾随大伙一齐前行。四爷见这匹林中马的确异常乖巧,也不惹是生非,便欣然同意。
众人在四爷一声令下挥师入林。进入林中之后,全部七人横过索拨棍开始压山。四爷自己站在最左边做了里棍,静虚道长站在最右边做了边棍,其余几人被夹在当中准备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不消片刻,四爷就发现十年前在一棵大松树上留下“兆头”的痕迹。那兆头对着的,就是我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棒槌。
抬眼望去,在一棵挺拔红松树下的不远处有一堆比其他地方稍微茂密的青草,青草刚发了嫩芽,棒槌头部的小榔头花穗儿就飘摇在其间。洪屠户不由分说,往前赶上一步大喊一声:“棒槌。”这一声震天动地的喊叫,别说棒槌,就是身边的活人也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幸亏现在刚四月天气,棒槌还没打籽,若是赶在八九月份,非得把这小棒槌吓得参籽掉落一地。
洪屠户喊山过后,四爷忙快步向前接山:“什么货?”洪屠户稍事观察,立马大声回答:“灯台子。”看来之前的二品叶小棒槌经过十年的滋润已然长成了三品叶。四爷从背囊中快速掏出棒槌锁,这棒槌锁红绳两端的铜钱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这一系列连贯动作就发生在瞬间之内。时间虽短,却给我留下相当相当深刻的印象。即使在多年以后,我也不能忘记此情此景。感叹之余,我也只能戳在原处愣愣等着四爷布置下文。
四爷小心趴在地上,拿棒槌锁轻轻系住棒槌露在外面的根茎,两端的大钱一个插在土里,另一个则插在索拨棍上。据说这样做一则可以防止棒槌遁地而逃;二则可以警示地底下的蛇虫使之弃参而去。之前我曾说过,棒槌鸟传说中的王哥就是省略了这一步才招惹了黑鳞的大蛇致死的。眼前的这棵三品叶“灯台子”虽然不是什么极品宝参,但也有可能存在小蛇蜷于棒槌根子底下舔食根须 —— 这在之前是被印证过的。蛇与棒槌之间的关系在整个历史上也没谁能说得清。一种较被认同的说法是大蛇伏在参下地里是为了方便舔食棒槌,以达到滋养本体的目的;也有人说大蛇是出于修道成仙的原因才守护棒槌;还有人觉得,大蛇之所以喜欢蜷缩在棒槌附近,是想靠棒槌来吸引狐狸、野兔等猎物…… 总之,两者的奇妙关系,到今日也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结论。
四爷用棒槌锁锁住灯台子棒槌之后,众人的心稍稍放下。几个伙计开始“开盘子”,大约半个时辰?伙计们开出了一个长宽均二尺有余的方形区域,其深度有三寸左右。再往下,他们就不敢挖了,主要是怕掘坏了须子让棒槌贬了价值。
四爷与静虚道长闪掉外衣,一个掏出鹿骨所制的快当签子准备贴着棒槌开挖;另一个擎了快当斧子和快当锯处理杂草和树根。
别看四爷人高马大,可干起细活却一点都不输于刺绣的大姑娘:他一手拨土,一手用鹿骨签子试探虚实。我深知,这是个不好干的活儿。用力小了,无法判断棒槌须子的所在;用力大了,就会刮坏参皮,让棒槌身价倍跌。静虚道长在旁边极力配合四爷的行动,一会儿拔除杂草,一会儿锯断碍事?树根。在两人的配合之下,小棒槌逐渐闪进众人视线。
大约两个时辰的时间,小棒槌被一点儿不剩地抬出土地。我急不可待地上前观瞧,这灯台子乃锦色外皮,灵体水须,芦头中等大小,一圈圈的芦碗像丝线一般盘在棒槌身上,让人爱不释手。我颤抖地从四爷手中接过棒槌,第一次触摸了刚从土里抬出还热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