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把猫惊醒之后,猫“嗖”的一声便跃上了唐柳。他的脸很不甘心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像故事在一瞬间回到了最初的地方。接下来,他提着水壶摇摇晃晃打水去了。我又回到了一个人的世界,面对稿纸发呆、忍耐、孤独和痴狂,上帝送我一双翅膀,我也没有胆子飞走。
来这个哨所体验生活是上级指派的工作,我深知,作为一个写作者,其实这更是我生命的另一种突围和需要。
二、风雪之夜在墓碑前狂吼的歌声
我更愿意和眼前的他散步。那天,他叫来了哨所的另一个人。他的表情和几天前的机警相比与我已经算打得很熟了。原本哨所的人也不多,除去班长休假,就只剩下他们二人。我们从哨所下来,下八百多级台阶,在乱石丛中没有方向地往前走,我不知道我们应该往哪里走,也不知能走向何方。脚下的路太多,风把我们的影子吹得东倒西歪。经过大大小小八百多座墓碑,天色一下子像被关闭了白天的世界,但墓碑在星空隐约的折光下有些微亮。我望着远处闪光的河面,想了又想,我们是不是该折回?西藏的许多夜晚,天边总是有星星在旷野铺出闪亮的大道,那可是银河?我对着那些闪烁的波光忍不住歌唱,“冰山脚下是我可爱的家乡,当我离开它的时候……”刚唱两句,便被他俩的声音止住了。“求求你,换一首吧!”他们应该是睁大眼睛看着我的,但是夜幕越来越深,我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脸。“怎么了?难道我唱得很难听吗?”风过无声,有星星像一颗宝石飞过天边。“不是的,千万别误会,其实在哨所,我们也是很爱唱歌的,只因几个月前,一场雪崩洗白了我们的三个战友。”
“你看,那就是他们仨合葬在一起的墓碑。”我再无心唱歌了,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什么也看不清,大地一片沉静,只有野草在疯长。伸手摸到草尖尖,草结穗了,野草也有春天,可野草有过爱情吗?我知道他们仨同我身边两个活着的小弟兄一样年轻。尽管他们已经死去,可走过他们身边,我从不胆怯,他们也都只有二十来岁,名字叫磊磊、鑫鑫、小辉。
而陪我走在一前一后的,前者云濡,陕西人;后者穗良,江西人。他们注定要成为我此文的主角,他们更能代表哨所兄弟的形象。
又一个寂寞的夜晚要降临,我们用虚弱的笑声提前骗走了无聊这个强大的天敌。挥着翅膀的雪花,她们摇摇晃晃是要为我们送来欢乐吗?我们照常散步到了墓碑,像是去看一群老朋友。回来的路上,雪越下越大,棉花糖一样给大地投掷无限甜蜜。他们仍然一前一后地走着,把我夹在中间,耳边一直回响着大雪拍打狂风的声音。雪团砸在我们厚厚的大衣上,丝毫没有什么声响,因为它太轻柔了,风似乎更有力量,风常常可以打败阳光,但它却打不过此时的雪,“当我永别了战友的时候,好像那雪崩飞滚万丈,啊,亲爱的战友,我再不能看到你雄伟的身影、可爱的脸庞……”突然,穗良大声唱了起来,我甩过头,看见他停在那里,双手痛击风雪,他是想赶走风雪的寒冷吗?他的腰被风吹得比哨所里晒衣服的铁丝还要弯曲,那是他在用尽全力歌唱。不光我诧异,就连走在前面的云濡也被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