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性,有时因为残忍而可恶
我力求从山口传出的一个玩笑中去找答案。“妈的,在山口待得想犯个作风问题也犯不成。就连窗前飞舞的苍蝇也是公的,满山遍野奔跑的土拔鼠都是公的!”
对于这群中国男人来说,在高高的山口也许山下什么都可供给,但它供应不了一种稀世珍宝--那便是性别为女的人。女人这个称呼对于遥远的山口过于珍贵,又过于陌生了一点儿,陌生得他们有时不经意碰到这个词就脸红,像是对人家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什么叫遥远?遥远有时可以使男人想不出女人的妩媚,闻不到女人胸脯散发出的豆浆气息。当他们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没有女人如神仙般降临,更没有女人能真正帮助他们解决和释放,无助的男儿们只能让滔天大浪的内心世界变成一片沉默的死海,环境与灾难性的压抑让雄性的生命在体内变成一滩枯萎的沙粒,这无疑是一次集体死亡。中国男人,尤其是在铁的纪律里以铁铸钢的男人,对“性”的含义有着与生俱来的腼腆,多数守口如瓶,闭口不谈,但其内心往往糟得一塌糊涂。在远离女人的喜马拉雅山口,只有少数者遇到知心的哥们儿,才会悄悄地相互打探与猜忌:“兄弟,那玩意儿好久没有动静了,是不是时间长了锈坏了?”“妈的,老子的也是,一定是出问题了,以后回去咋面对女人?”这样的讨论一般出现在雪夜里两个人的脚步声里,星星不可能听见,那只奔跑而过的鹿不可能听见,雪山更不可能听见,唯一听见的也许只有像月亮那样高明的神物。
在性方面最偏激也最渴望的是湖南兵三木,他人长得秀气,那玩意儿常常像吊了两个炸药包的枪支一样笔挺得让他在度日如年般的夜晚梦呓一样的呼喊尖叫:睡不着,睡不着,我睡不着呀!身边的伙计常常被他撕夜般走火的呼救声惊醒。其实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但就是没人说话,只是在床上不停翻腾,有的起床点根烟,有的出门撒泡尿,有的在烛光下翻看破旧的杂志,此时无声胜有声。一阵倒腾之后,天亮之前大家又开始进入梦乡,边哨的雪风又竖起了高高的经杆……
有一个结过婚的男人看上去睡得特别踏实,但他的左眼睛却不时地睁着。他用疑惑的眼神扫了一眼三木,他替眼下兄弟们的处境感到可耻。尤其是年纪轻轻的三木,他才18岁。过来人都知道18岁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内心的锐气肆无忌惮,梦中的渴望肆意攻击,生理特点肆意澎湃,野草般挡不住疯长的年龄。他18岁的时候和眼前三木的处境差不多,因此他比谁都懂这个年龄的危险性。他真的很想将瘦弱的三木拥在怀里好好呵护,像慈父那样给予人生第一次出门远行的小兄弟多一点儿关爱,但他突然又对自己心里产生的这个念头感到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