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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和山绝对保持着距离,水和水看似同在一个水平面,但同样存在着距离,天和地再好还要被地平线分割,假若佛和佛分不出距离,那么我和你必定产生距离,只要你认真生活和发现,就会悟出:任何距离,只要落在纸上,就会呈现恰到好处的美丽,或者可以把那种美丽叫自然空间。只可惜,越来越多的人反复拥挤在一辆开往春天的地铁上,他们不经意错过了春天,于是就更容易在春天的眼皮底下把西藏那样的地方想象成遥远的香巴拉。
我在西藏的时候,曾想象外界的人怎么可能像歌中唱的:是谁日夜遥望着蓝天?那意思是,这世上除去西藏,就再无别的地方可去了吗?当然那意思又传递出一种隐情:人生的不完美,十有八九是你想念的,最终只能是想念而已。一旦你真正拥有,审美却变得没有了语言。
但现实中的喜马拉雅与纸上的喜马拉雅毕竟是有距离的,距离其实就是审美的尺度,无论是对人、对物,还是对某一个地方,只要你把握好了距离,就一定能发现与众不同的美--
对于西藏,我现在想说,最美的距离是一种隐喻。
星光下的喇嘛
车子在雪山环绕的地理等高线上穿行,就像牛皮筏子在皱纹层层的河面上摇晃。
夜已沉没,挡风玻璃再也看不破云朵的心事。
从错那回山南的路上,我们的车越过穷多江之后,开始不断翻山。一重又一重的山,心跳加速的不只是人,还有饥饿的车。一路上,我们议论着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回到山南,非得撑破肚皮不可。
可谁也不愿发生的那种事,就在我们的闲谈中发生了:车子抛锚。
那辆一天跑了八百多公里的沙漠王子,突然失控,在飞速翻滚两圈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悬崖边,几人险些丧命。要不是厚实的雪,车子怕已被摔成变形金刚了。
驾驶员是一个有着丰富应急经验的陕西老兵。他拼命挤出驾驶室,开口第一句就问有没有人受伤。其余几人都在说话,听上去还很平静。似乎没有一点儿为捡回性命庆幸的意思。而我却双手紧紧护着头,任凭大家使劲唤我,却怎么也答不上一句话。他们以为我一定伤得不轻,让驾驶员赶快去路边拦车,急速送我回山南治疗。眼看有人对我动手动脚,我终于鼓足劲,逼出一句话来:我……没有受伤。
大家“哄”地笑了起来。
紧张的氛围松懈下来。我对驾驶员说,老兵,我们今晚能不能不走了?我怕,我怕万一再发生意外怎么办。
老兵胸有成竹地说,下山之后的路都是好路,沿着河边走,很快我们就可到达山南。
车里的人意见相持不下,多数人要求马上离开此地。情急之中,我一脚踹开车门,望着夜空,请求似的大喊了几声:不走了,不走了,今晚不走了,等天亮以后再走!
天边的星星越来越亮,如同我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山口浪荡的风,像铁锅里的开水般怒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