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另一方面,我却想象着自己有一天可以变得足够强大,可以把我痛恨的人,比如莫菲,堵在深夜里某个不为人知的小巷,撕烂她那美丽优雅的外表,伴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大口大口啜饮她的鲜血和灵魂。如果你不愿杀掉她,那就由我去杀掉她!想到这里我悚然一惊,我脊背发冷,手脚冰凉。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疯狂的念头比上一个更加令我恐惧。
我瞪视着床头柜上那杯艳丽的红色液体。现在,血的味道并不会像以前那样让我恶心,相反,它直接刺激了我的食欲。我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肠道在拼命蠕动,正准备张开每一个神经末梢去迎接那些沉溺在番茄汁里的血红细胞。
莫菲脖子被撕裂倒在小巷里的场景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我死死咬住嘴唇,走进浴室,把那杯诱人的番茄汁一滴不剩地倒入了洗手池。
16
尽管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美术课的实际情况比我预计的还要糟糕一万倍。
首先这门课的导师是博维先生,那个全校出了名的古板腹黑的法国老头,我的前拉丁语导师——我确信他一定还记得我,因为我上学期的拉丁语成绩破了记录,那遍布红批的考卷连他自己看了都脸红。
放弃拉丁语之后我松了一口气,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博维先生只是学校里请来的临时工,我实在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教绘画。而且这学期我还好死不死地继续选了他的课。当我走进美术教室的那一刹那,看到他圆镜片后面惊讶的眼睛,说实话,我不知道当时是我比较尴尬,还是他。
其次,我一走进教室就看到了莫菲。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自己一定会看到她,这已经够糟糕的了——而更糟糕的是,当我走进教室的时候,她正在跟博维先生聊天。
博维先生的脸红扑扑的,所有沟壑纵横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别说我根本不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就算我想知道,我也听不懂——他们在用法语聊天。当然了,外籍任课教师当然会对自己本国的学生有特殊优待,这谁也明白。但博维老头也做得太明显了。我看了眼手机,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他们还是那样肆无忌惮地聊着天。
然后我感到一个让我脊背发冷的熟悉视线,我知道莫菲看到我了。我甚至觉得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下一秒,她对博维先生笑了一下,然后立即结束了对话。
尽管我上的是艺术学院,但是纯美术这种东西向来都不受欢迎。从一开学我就惊讶地发现,班上除我以外的所有欧洲学生都不会画画,这和我所熟悉的艺术学院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戴比告诉我,目前世上只有中国和俄罗斯还有传统的美术教育。自从杜尚推出他的喷泉小便池之后,现代艺术取代了古典艺术,泰特美术馆取代了国家画廊。欧洲的艺术学生,更多强调的是创意和实用性,纯美术已经没落了很久。在英国的每一座艺术学院里,只有最不上进的学生才会选这个专业,因为毕业后唯一的出路就是留校做美术老师。就好像博维先生这样,平生没办过展览也没得过什么奖,技法荒废了很久,只能偶尔教教拉丁语赚点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