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显远见卓识(2)

 

《论时政疏》是张居正改革的理论基础:

其大者曰宗室骄恣,曰庶官疾旷,曰吏治因循,曰边备未修,曰财用大亏,其他为圣明之累者,不可以悉举,而五者乃其尤大较著者也。臣闻今之宗室,古之侯王,其所好尚,皆百姓之观瞻,风俗之移易所系。臣伏睹祖训,观国朝之所以待宗室者,亲礼甚隆,而防范亦密。乃今一、二宗藩,不思师法祖训,制节谨度,以承天休,而舍侯王之尊,竞求真人之号,招集方术通逃之人,惑民耳目。斯皆外求亲媚于主上,以张其势,而内实奸贪淫虐,陵轹有司,朘刻小民,以纵其欲。今河南抚臣又见告矣。不早少创之,使屡得志,臣恐四方守臣无复能行其志,而尾大之势成,臣愚以为非细故也。所谓宗室骄恣者此也。臣闻才者材也,养之贵素,使之贵器。养之素则不乏,使之器则得宜。古者一官必有数人堪此任者,是以代匮承乏,不旷天工。今国家于人材,素未尝留意以蓄养之,而使之又不当其器,一言议及,辄见逐去,及至缺乏,又不得已,轮资逐格而叙进之,所进或颇不逮所去。今朝廷济济,虽不可谓无人,然亦岂无抱异才而隐伏者乎,亦岂无罹玷而永废者乎?臣愚以为诸非贪婪至无行者,尽可随才任使,效一节之用。况又有卓卓可录者,而皆使之槁项黄馘,以终其身,甚可惜也,吏安得不乏!所谓庶官瘝旷者此也。守令者亲民之吏也,守令之贤否,监司廉之,监司之取舍,铨衡参之,国朝之制,不可谓不周悉矣。迩来考课不严,名实不核,守令之于监司,奔走承顺而已,簿书期会为急务,承望风旨为精敏,监司以是课其贤否,上之铨衡,铨衡又不深察,惟监司之为据,至或举劾参差,毁誉不定,贿多者阶崇,巧宦者秩进。语曰:“何以礼义为?才多而光荣;何以谨慎为?勇猛而临官。”以此成风,正直之道塞,势利之俗成,民之利病,俗之污隆,孰有留意于此者乎?所谓吏治因循者此也。夷狄之患,虽自古有之,然守备素具,外侮不能侵也。今“虏”骄日久,还来尤甚,或当宣大,或入内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边圉之臣皆务一切,幸而不为大害,则欣然而喜,无复有为万世之利,建难胜之策者。顷者陛下赫然发奋,激厉将士,云中之战,遂大克捷,此振作之效也。然法曰:“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乘战胜之气,为豫防之图,在此时矣,而迄于无闻。所谓边备未修者此也。天地生财,自有定数,取之有制,用之有节,则裕;取之无制,用之不节,则乏。今国赋所出,仰给东南,然民力有限,应办无穷,而王朝之费,又数十倍于国初之时,大官之供,岁累巨万,中贵征索,溪壑难盈,司农屡屡告乏。夫以天下奉一人之身,虽至过费,何遂空乏乎?则所以耗之者,非一端故也。语曰:“三寸之管而无当,不可满也。”今天下非特三寸而已。所谓财用大匮者此也。五者之弊非一日矣,然臣以为此特臃肿痿痹之病耳,非大患也,如使一身之中,血气升降而流通,则此数者可以一治而愈。夫惟有所壅闭而不通,则虽有针石药物无所用。伏愿陛下览否泰之原,通上下之志,广开献纳之门,亲近辅弼之臣,使群臣百僚皆得一望清光而通其思虑,君臣之际晓然无所关格,然后以此五者分职而责成之,则人人思效其所长,而积弊除矣,何五者之足患乎?

张居正在《论时政疏》中指出“臃肿痿痹”,也就是官员冗杂而无效率这一官场现状,紧接着指出上下不通的朝廷弊病,进而系统阐述了他改革政治的主张。张居正列举了当时政治危机最迫切的五大问题,分别是宗师问题、人才问题、官僚问题、军备问题与财务问题。针对这些日益激化的矛盾,张居正提出了相应的对策:抑制宗藩;整肃吏治;整修边备;填补财用;上下沟通。

张居正的这篇《论时政疏》所表现出的“政治天赋”的内涵并不局限于治国韬略,这篇短小的文章还透露出张居正这个“政治天才”的心机和性格。张居正在这篇奏文里,表达了自己忧国忧民的心情,并希望世宗能够勤于政务,亲近贤臣,广开言路,以求得君臣同心协力,振兴王朝。张居正后来的改革有一篇纲领性的文章《陈六事疏》就是在这篇《论时政疏》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这篇文章的分量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这篇文章却未能引起世宗和严嵩的重视,但由于他的言辞委婉,并没有招来杀身之祸,这也是张居正的幸运。

张居正知道自己说话的时机还没有到,必须耐心等待下去。所以,直到嘉靖末年,前后约17年的时间,除了例行章奏以外,张居正再也没有公开上疏指陈时弊,只是埋头于典章国故,努力从前人那里汲取政治营养和智慧。

虽然张居正的《论时政疏》并没有引起皇帝和严嵩的重视,却受到了另外一个重要人物的欣赏,这个人就是徐阶。他因而更加看重张居正,并着力要把张居正培养成自己的政治接班人。徐阶对张居正的培养不仅为他的仕途增加了更多的可能性,而且对他的思想的改变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张居正的精神导师。没有徐阶,张居正少说还得多奋斗10年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所以说,这篇《论时政疏》是张居正仕途中的一块垫脚石,使得他成功地攀上了徐阶这棵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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