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变奏曲
/杨鑫
01
马铃薯、豆腐、烧焦的丸子、硬而冷的米饭——一个人在食堂角落郁郁地咽着,偶尔嚼到沙子就闷闷地吐掉。酸痛仅仅持续了一两秒,而后迅速消失。不小心被汤汁弄脏了衣袖,便用另一只手一一拉开身上所有的拉链,竟没找到面巾纸,甚为难堪。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跟谁去说,只得一个人拖沓着步子,下了楼梯。
水泥路上干净得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闪即逝的脚步。之前落下的叶子早在第一时间被送进了垃圾车。一并扔掉的还有沙沙的声响,秋天的校园是萧索的每一片树叶都在不住地瑟缩着,每一棵树皆艰难地僵着,维系着微弱的呼吸。人亦感到格外寒冷,手指稍微动一下便好像要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年久失修的机器。此时,皮肤也变得格外脆弱,风一刮便留下几道爪印,犹如一张薄纸,轻易地破碎。
从第四节课下到晚自修上这段时间,我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游荡。似一粒风中飘着的尘埃,没有方向感,失了归属感,只是不停地张望。如同在茫茫的大海上寻觅一片帆。
月亮很弯,像老师扬起的嘴角。旁边两颗星星有些反常地闪着,看上去倒像一张脸,在西边不尴不尬地吊着。
铃声响起时,我已经回到了教室。倏然发觉,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别,仅仅是我的阳历生日而已。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枯黄的叶子还是要一片片落下去,直到落光。
02
晚自习十分漫长,因为袜子很短,脚踝冰冷。蓦地觉得很困,眼皮苦苦地撑着,已经快撑不住了。
或许因为晚餐没有吃好,脑袋有些晕。加之忧伤莫名地涌动,心里一下子乱了。喉结上似有什么东西在灼烧,鼻息也是烫的。我根本没心思考虑机械波的事儿了,遂趴在桌子上看着表。看着秒针一次次跳动,总觉得它的节奏有些乱。
心血来潮想到了“生日”二字,但没有兴趣继续想下去了,况且很烦躁,也想不下去。笔尖在草稿纸上无端地勾出几个单词,紧接着被一道道墨线盖了又盖,直至完全看不出原先的笔画。我略显唐突地叹了一口气,心里舒坦了许多。现在倒是喜欢舒坦这个词了,人安安静静、平平坦坦地省却多少波澜,留下多少舒心事儿啊。可人生偏偏少不了小的起落,大的变故,生活总是充斥着戏剧性,自己就像个演员。末了,曲终人散,帷幕徐降总少不了一番怅惘,总觉得剧本不是自己写的,自己仅仅是个演员。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把桌面上的书收拾好,一本本放进桌肚子,拉上书包拉链,转身离开。这时恰巧和R撞到了一起。
“Sorry.”我有些慌张地说。
“生日快乐!”
听到这句话时我足足愣了半天。等到缓过神来,愉悦之情已然溢于言表。彼时,R和S邀我一同去洗澡。我看了看窗外深黑的夜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出了学校大门,我长舒了一口气。R先回家拿衣服去了,S将我领到那家浴室自己再回家取东西。我在浴室外等了一会儿,不见他们来,遂先进去洗了。
浴室是老板用家里的地方建的。扇形的浴池显得有些拥挤,宆隆顶上嵌了一只老式的灯,微黄的阳光照着豆大的水珠。它们附在顶上,晃动着迟迟落不下来。池水是深蓝色的泛着一些肥皂沫。浴室里各种气味交互错杂,弥散在四周的水雾中。我独自浸在微烫的浴水中,仅把头和一只手臂露出水面。此时,睡意降临。
R和S迟迟地来又早早地离开了,只是相互擦了一下身子。在浴室里的大多数时间,我是一个人度过的。闭着眼睛,我听着五六十岁的人谈话时巨大的分贝,听着淘气的孩子把毛巾砸在水面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偶尔宆隆顶上落几滴水珠打在额头上,彼时精疲力竭没力气动弹。
这样的浴室很多年都没来过了。这里除了票价略微涨了一些之外几乎没有变化。远离闹市,多数人沿袭着朴素的生活方式。大人爽快,孩子淘气。大家都是“赤身裸体”的,毫无芥蒂,毫无隔膜。喜欢这种坦诚,尽管这里的马路不够宽、不够干净。
回家时凉飕飕的风绕过脖子,向后狂奔。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03
不知何故,每到夜晚总会面临巨大的感伤,偶尔落泪。否则苦涩倒灌,愈加抑郁。曾经,我自恃不为琐事纠缠,而现在倒此起彼伏了。
这些天,班上过生日的人还真够多的。别人总是热热闹闹的,怎么轮到自己就这样冷清,就连父母也忘了——想想父亲切蛋糕,母亲唱“祝你生日快乐”已是若干年前的事儿了。突然觉得生日像儿童节一样,渐行渐远。——家长会倒是快了。我明白,家长会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周日下午,父亲早早地去了学校。我在家中上网,玩QQ飞车。别的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好让时间快些流。
我听到金属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随后门吱的一声打开,又关上。接着,嗒嗒的脚步声缓缓地从客厅转到卧室。竹椅嘎的一声呻吟,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我不知道接着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笔尖在草稿纸上来来回回。
随后,我听到父亲打开了电视,音量开得很低,之后我听到报纸“哗哗”的翻动声,再后来床吱吱地响了几下便好久没有动静了。我这才静下心来,画我的光路图。整个下午都觉得咽喉里有什么东西梗着,令人吐纳不畅。
这一天,我的几种假设都未变成现实,一切异乎寻常地寻常。后来,父亲起床给我炒了一碗饭,看我吃完后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接着欲言又止了。
我一路颠簸的骑着单车,去了学校,心里忐忑。路上有沙子钻进了眼睛里,眼睛润湿了。而后蓦地一阵酸楚,泪如泉涌。
一路上,我看见树枝刺破了天空,露出了点点星光。我忍不住仰望,瞬间又低下了头。我对未来缺乏信心,更不必提去日的理想了。每当这个时候,总会有驱不尽的荒凉倾巢而出。每每遇上这种情况,我总是自发地陷入沉思。
这一天,很多苦涩流出了体外,而更多的别例灌入内里。
刚刚步入17岁,我应该试着学一些东西了,尽管自己并不情愿。
04
周二下午,体育课上打完篮球回到教室,浑身都在冒烟。不一会儿,热汗成了凉汗,从手指到脚趾凉了个透。我赶忙穿上棉衣,仍然无济于事。我把手缩进衣袖,听着教室里的一片嘈杂,想着篮球的事。
我是个不错的“分卫”(得分后卫),却算不上好的组织后卫,也成不了球队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