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春天,或者夏天,或者秋天,或者冬天,她来找过我。她穿着登山鞋,背一只半个身子大的包。或者是地图或者是GPS手机,我们拿着它在红绿灯前发呆。身边无数车流穿过,或者向东或者向西,或者向南,或者向北,或踩油门,或踩刹车。我就是这样子被她强拉出去,和她一起成为路牌。
我们漫无目的地张望,搜索着下一个去处,我们真的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事实上,我们去过的地方也是极少的。她曾经去过我心里,后来发现没意思,但又不想走,一如此时。至于我去没去过她那里,我也无法肯定。此时我拼命地吹着口哨。我把脸涨得通红,希望可以吹得响亮一些,可四周机车的喇叭声淹没了一切。可以向东,向西,向南或者向北,但我们没有主意。我们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像在坐牢。
憎恶时间,是的,我憎恶时间,如同半夜醒来想赶走一只蚊子。我们都没有信心在一起,没有力气在一起,也没有理由在一起了。
在书店里,我偷偷瞟她一眼,在体育馆的看台上,她暗暗为我加油——也许只有彼此分开得很远才会如此——也许就连这些都是我美好的想象罢。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作出一个牵强的笑——似乎刚刚听完一个不好笑的笑话,离开了。
再后来,我们很少见面了,有时会面对着冷冷的液晶显示屏聊一些十分久远的事,仿佛在谈论小说里的人物。
偶尔在学校走廊里撞见,我们彼此问候,像撞见身边最寻常的一位朋友。有时候,她让我觉得陌生。
我常看到她与不同的男生在一起,卖弄着风情。她的香水也越抹越浓,领口越开越低。往往这时候,我只好故作洒脱地吹起口哨,吹着“无所谓,是谁爱上谁”。空气从唇间旋出,不停地旋出,使我误以为空气是被搅拌着的咖啡,可我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当初的香草味了。
有时夏夜里一个人散步,又闻蛙声,又闻蟑鸣,又有冒失的虫子撞到我脸上,昏死过去,摔在地上。我总是左边空落落的,若有所失。
茶城花园的那条小溪,我平日是不往那里去的。偶尔想起去教室听人唱诗才会路过那里,水已经臭得不成样子了。最近常常看到很多工程车载满泥土开往那里,听人说是要填河。
我在抽屉里翻出了很多信,开始以为是她写的,后来仔细想过才知道不是她。
某个下午,我特地把那些信埋在小溪旁。工程车把土填往溪中,我明白车在干什么,却不清楚我在干什么,这似乎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我似乎是要告诉自己什么或者隐瞒自己什么,事实上我并未达到目的。
我一路跑着吹着儿歌回家,像是一种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