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焚烧(2)

 

有人问,人的一生有多长时间在用于等待,在人潮汹涌的站台,在日光汹涌的大街,在夜凉如水的冷夜?等待的目标迟迟不出现,大风已经吹响呜咽的号角。一篮鸭蛋、一头毛驴,孤女在大漠中磨损着日复一日的青春。

当沧海桑田倒置其位,等待得眼枯见骨,等待着无泪可流,等待已经融进生命的骨髓,填满骨骼间的衔接缝隙,成为习惯成为信仰。等待的动机退居其次,只剩下一个孤独的姿势,搔首踟蹰,惶惶不可终日。

生命在等待中孤独封闭,在等待中独赏风月,形同虚设。

烈日下的榆树大漠被天光拓印出明明暗暗的影子,浮云游走,留下驻足的依旧是固执不退缩的等!

寒暑交替,该来的冥冥中早已注定。四季更替,该走的也会井然有序地退场。在你的戏台上匆匆入戏,在你的戏台上徐徐谢幕,不急不缓,一阵风一片云,过去了也就再找不回来了。再庞大热闹的戏也会时过境迁,渐行渐远,最后留下的唯有自己。好像干瘪的稻穗残存的只有曾经饱满的印记,却早已脱离那个雨水丰沛的季节。雷鸣闪电,裂帛般,最好的年华香消玉殒,戏台轰然倾塌……

次年桃花再盛开,那个叫桃花的女人再也不能赤足,裸露水状的白皙,吟风弄月,追思山那头剑挑马贼的丈夫。逝去的过去了,带着森然的历史感,泛出寒光,遮天蔽日,日月黯然。

马头琴、洞箫、二胡,悲恸地齐声呜咽。

月下的大漠,颗粒黄沙生了踌躇,岿然不动。

流萤、摆渡、古木、断桥……循环往复的记忆终于停歇。

穿孔古旧的旌旗摇曳得森然,放了一把大火,浴火重生。

天圆地方日月光华,新的一天开始。

遗忘年月的火山,在年复一年的沉寂中,走向灭亡。厚重的浮雕缠绕浮游尘埃,久而久之形成美丽珊瑚。

卡尔维诺说,生命还在继续,死亡无可避免。

总有那么一个禁区,是我们不忍再触碰再开合,就像总有一些人我们不愿意再见,总有一些人我们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念念叨叨。

热带的日光洒向郁郁葱葱的玉米地,看守田地的少年,渐趋苍老,身后大片的庄稼,吸纳饱满的阳光,发出类似焚烧的动静,收割后的天地,真像是被放了把大火焚烧了一遭,狼藉一片,徒留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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