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当前西方反马克思主义观点之八(2)

②艾萨克·多伊彻,《斯大林》(哈蒙兹沃思,1968年,第173页)。的确,布尔什维克革命胜利之后,血腥的内战便接踵而至。但这恰恰是因为右翼势力和外国侵略者对共产主义新秩序展开了野蛮进攻。英国和法国直接在幕后支持着反革命的白军。

马克思主义并不以暴力程度为标准来定义革命,也并不认为只有举国动荡才是革命应有的状态。俄国并非在一夜之间废除市场经济,实现全部工业国有化的。市场经济和私有制在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后很长时间内都还保留着,多数布尔什维克人都是以一种渐进精神来终结这些旧秩序的。党内左派也是以相似的路线解决农民问题的。集体农庄制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以武力逼迫的形式实现,整个过程主要依靠循序渐进的方式协商解决。

一场革命通常需要长期的酝酿,最终也许历经百年才能实现目标。欧洲中产阶级废除封建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达成的。夺取政权只是朝夕之功,但整个社会传统、制度、情感习惯的转变是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政府固然可以通过一纸政令强制工业社会主义化,可是仅靠立法是不可能让任何人的想法和行为截然不同于他们的祖辈的。人的变化只有通过长期教育和文化熏陶才能实现。

那些质疑这种改变可能性的人,应该先好好观察一下自己所处的这个社会。因为我们生活其中的当代英国本身就是一个长期革命的产物,这场革命最早可以上溯至十七世纪,而革命成功的一个主要标志就是多数人都不会意识到我们的社会也源于革命。成功的革命会抹去自身经历的所有印记。这样做的结果使人们认为,革命带来的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自然。这有点类似婴儿降生:为了使自己看上去更“正常”,我们通常都会忘记自己降生时所经历的痛苦和恐惧。原初的起点往往是痛苦的,人如此,政权也不例外。马克思提醒我们,现代英国的资本就建立于对由农民转变而成的无产阶级的剥削之上,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如果马克思能“有幸”见证斯大林的苏联如何强行将农民赶进城市,他一定会惊骇不已。多数政权都是通过革命、侵略、占领、篡夺或者(比如美国)灭亡他国建立起来的。这些国家也都成功地从本国公民头脑中抹去了这段血腥的历史。像以色列和北爱尔兰这样的国家建国时间不长,还来不及抹去那些不光彩的记忆,因而也难以避免地饱受政治纷争的困扰。

①容克地主:原泛指无骑士称号的贵族子弟,后来专指以普鲁士为代表的德意志东部地区的贵族地主,在德国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时期容克地主长期垄断军政要职,是德国军国主义政策的主要支持者。

保守派说,所有的革命不是以失败收场,就是以恢复旧有的社会秩序告终;它们只会将事情变得更糟,最终让人骨肉相残。但事实是如果没有那场革命的盖世奇功,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们;明白了这一点,保守派的无理指责也就不攻自破了。法国的封建贵族或者德国的容克地主①并没有复辟;虽然英国保留了较多的封建残余(比如上议院和黑杖侍卫),但这很大程度是因为保留这些能够使中产阶级的统治更牢固。像君主制一样,这些残余散发着一种神秘力量,能让人们保持一颗敬畏之心。不过多数英国人也并不觉得安德鲁王子①周身环绕着神秘与魅力,这也许能够说明,存在着更加可靠的树立权威的方式。

①安德鲁王子(Prince Andrew,1960-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次子,约克公爵,英国第四顺位王位继承人。

时下,无疑多数西方人声称自己的立场是反对革命的。这其实意味着他们反对某些形式的革命,却偏爱另一些形式的革命。革命和吃饭一样,谁都觉得别人碗里的更好。这些人大都会无条件赞成十八世纪末推翻英国统治的美国独立战争,赞成爱尔兰、印度、肯尼亚、马来西亚这种殖民地的独立。但他们却又大都不会为前苏联解体而流泪。斯巴达克斯起义或是美国南方奴隶起义应该更符合他们的胃口。可他们所支持的这些却恰恰都是暴力革命——其中的一些与布尔什维克革命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人们不肯更坦白地承认自己排斥的不是革命,而仅仅是不喜欢社会主义革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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