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洛阳春·雪》(1)

密洒征鞍无数。冥迷远树。乱山重叠杳难分,似五里、蒙蒙雾。   

惆怅琐窗深处。湿花轻絮。当时悠飏得人怜,也都是、浓香助。

大雪纷飞,眼前的征鞍落满了密洒的白雪,远处烟树冥迷,乱山杳渺,不甚分明,仿佛是一切都置于漾漾雾中了。

那雪花仿若飘入了琐窗,像是潮湿的花、轻轻飞舞的柳絮,那时候她因为纷飘的姿态而惹人怜爱,也都是由于那飘着浓香的故事,暗暗地增加了她的美。

康熙二十一年早春三月,身为侍卫的纳兰性德正随驾东巡,适逢大雪。据高士奇《扈从东巡日录》载,是时“大雪弥天,七十里中,岫嶂嵯峨,溪涧曲折,深林密树,四会纷迎,映带层峦,一里一转。……复有崖岫横亘,岭头雪霏云罩,登降殊观”。在这场难得一见的大雪里,纳兰不废吟咏,另作有一首以《采桑子》

为词牌的《塞上咏花》,认为花“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以雪花自比,流露出对功名富贵的厌倦。但是软香红尘依旧是纳兰心灵的居所,在现实消磨了年少时建功立业的理想之后,这场大雪还是把纳兰带到了琐窗深处,回忆起当时雪花飘扬的往事。漫天的大雪混淆了远近的风景,模糊了时间的意义,只剩下舞动着的清冽而蓊郁的香气,在心灵的深处,在这场和当年的那场大雪之中。几百年后,这首词因为蕴涵了纳兰那能让时间惭愧的深情,而依然芳香扑鼻。

东晋才女谢道韫把雪花比作飞絮,传为美谈,从此女子的才华便被称为“咏絮才”。《红楼梦》中黛玉的判词是“堪怜咏絮才”,正是把黛玉之才比于谢女。

纷繁的雪花里,飘飞着女儿灵慧的才情。

早在《诗经》的时代,便开始了对雪的关注和描写,“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便用一种图画和音律的美感晕染了对人生的苍凉体验。雪的洁白和寒冷成为一种独特的自照和映衬,也让雪扮演了不同的角色。

雪,是只开在风里的花。“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在韩愈的《春雪》里,雪花轻灵而俏皮,如同精灵,过庭树的那一瞬间,姿态绰约,灵动轻盈。“梅落繁枝千万片,犹自多情,学雪随风转。”冯延巳在《鹊踏枝》中以雪喻梅,在花朵告别树枝的那一剡,终于舍弃了人生的根芽,变得更加脱俗而脆弱。

梅花、梨花,每每和雪连用,来形容其临风起舞时的姿态。日本人以樱花为国花,也正是因为偏爱樱花凋落的瞬间,认为这瞬间有着绝尘的美丽。在众芳效仿雪花的时刻,她们也终于像雪花一样,告别了凡尘的气息,舞出了生命中最为美丽的光景。

同样冰清玉洁的还有女儿心。美丽的女子肤如白雪,心如白雪,“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澄澈空灵,不落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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