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的“完美世界”
凯文·科斯特纳扮演的歹徒形象相当正派,而伊斯特·伍德扮演的雷德探长则低调陪衬。布奇的可悲因这一人物形象的正面塑造而更加鲜明。
菲利普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母亲对他管教甚严,因而失却了许多孩童应有的乐趣。布奇与菲利普建立了一种情同父子的关系,路上他让菲利普把想做的事一一列出并准备帮他逐个实现:他们闯入一户人家,用枪逼着主人拿出食品充饥,菲利普则天真地以为实现了玩万圣节游戏“不给吃就捣蛋”的梦想;布奇还让菲利普坐在车顶,驾车飞驰,让他享受开飞车的乐趣……这些在他那残缺的家庭中是永远无法得到的。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是一个多么幽默、善良、富有生活情趣、充满温情的强盗,他引发出我们的同情,甚至敬意。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场逃亡必定有终点,但每个人都愿意它永远继续,让片刻的温情就此定格。
从菲利普身上折射出布奇的心愿,或许也可以说是布奇心中的完美世界:一个充满温情和爱的家。布奇是个儿时受过心灵创伤的人,他对打骂儿童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反感。因此,他似乎成了孩子们的保护者,惩罚那些粗暴对待儿童的人,一个强盗仿佛带着执法者的光环。在孩子们眼里,他就像是带来快乐和惊喜的守护天使。然而,布奇“执法”的方式却是过度的暴力。影片高潮便是这样一段:布奇和菲利普遇到了黑人农工迈克并应邀到他家里过夜。次日清晨,布奇看见迈克无故殴打孙子克里夫,愤怒使他失去理智,掏出枪来逼着迈克拥抱克里夫,向他道歉,并说“克里夫,我爱你”。迈克充满了恐惧,只能照做,可是他声音颤抖,音调怪异。布奇用暴力缔造出的这样一个“完美世界”却是畸形的。
法律如同时钟,有人嫌快,有人埋怨太慢,但却不能随意更改。雷德和布奇怀抱着各自的“完美世界”,努力实现它,冲撞法律的界碑,却收获悲剧。法律是这个社会的基准,标识了社会的底线。它给予人们对自己、对他人、对社会基本的、合理的预期和信赖,划定普通人共同认可的行为尺度,因而它承载着可预见的秩序和安宁。然而,法律也只能是基准,完美是法律不能承受之重,尤其在这样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它无法承担太多的期待。如果人们以唯美的眼光看待法律和制度,建构起来的就可能只是一个乌托邦,其结果是扭曲法律,甚至可能会带来专制和暴政。一个失去底线的世界将更加不完美。
救 赎
影片的主要情节又像在讲述一个救赎的故事。布奇仿佛是菲利普的救赎者。8岁的菲利普成长在不完整的家庭,从小受到母亲严格的管教,受到宗教的压抑,他怯懦、自卑、安静、忧郁。布奇使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朦胧的父爱,体会到温暖,告诉他“在美国你绝对有权利坐过山车,吃棉花糖……”是布奇,使他变得开朗、勇敢、随性、自信,这段逃亡经历对菲利普而言仿佛是上帝的 恩赐。
可是,布奇杀了两个人,一个是狱卒,另一个是他的狱友——无恶不作的特里。这样一个需要家的强盗,便注定要浪迹天涯,他的逃亡注定没有安宁的终点。扭曲的法律造成布奇的不幸,人们如何忍心让这个可怜的强盗再面对冰冷的审判?哪怕这审判是公正的。法律不会因为他的善良和温情而网开一面。“刑罚的权威不在于它的严酷,而是它的不可避免性”。可又如何结束这脱轨的旅途?布奇又如何获得拯救呢?当布奇几乎要杀了迈克时,菲利普拿到了枪,击中了布奇。一切嘎然而止,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影片似乎遵循了这样一个原则:救赎的归途即为毁灭。但对布奇而言,这是最好的。如布奇自己所言:“如果必须选择,我希望开这一枪的是你(指菲利普),因为我不想被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击中。”菲利普依恋在他的身旁,直至布奇生命的最后一刻。布奇安详地躺倒在苍翠的草地上,在一个8岁小男孩的声声恸哭中获得了救赎。
在这里,死亡是对法律和秩序短促而草率的回应,但却是一场精致的救赎。
而救赎或许与法律无涉。
尾 声
小男孩终于乘上了梦想中的“太空飞船”,在几天的时间里布奇和菲利普似乎完成了一种心灵的交接。菲利普成为布奇生命的延续,他握着寄自布奇父亲的明信片离去,带着布奇的美好向往,开始了新的生活。而布奇则获得了一种合理而充满温情的解脱方式,告别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这是他俩的必由之路,亦是对生活的一种回归。
而心灵的回归亦在法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