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远离麻烦,对这个问题,暖灶比谁都清醒。所以,她对妹妹优柔寡断的姿态,非常恼火。住院刚刚安置停当,暖灶的电话就过来了。已经换上病号服的晓旖,躺在床上,眼睛直瞪着天花板。她的床位靠窗,窗外就是阳台。靠门的病床上一个妇女,一直在叫“难受,我难受”。悾悾像医生一样,挤在最前面看着那个呻吟不止的妇女。
暖被躲到外走廊去接姐姐电话。暖灶劈头就问:“你是不是不想去吴教授家了?”暖被说:“那怎么也要把眼前的急事忙完啊。”
电话里的声音:“你是不是怕她,还是她不放你走?”
暖被说:“现在谁好意思说不干啊!马上要手术,我很担心……”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已经多干一个月没拿钱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是她欠我们的,不是我们欠她的!”
暖被说:“姐,等等看吧,就这几天。也许开刀进去,什么也没有。那我马上就跟她说另外找人……”
“那开进去就是癌呢?你走不走?”
暖被说:“你别这样啊!”
“你不要自己骗自己好不好?离开你她死不了!我告诉你,知识分子家庭错过就没有啦。你看天晴东家多好!我这个当官的东家,除了家里油水多,根本就是没素质!我告诉你,这机遇可遇不可求!”
暖被说:“好了,姐,知道了。对了,姐你晚上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买点大包的消毒湿纸巾?旖姐要的,我忘了,我也实在累坏了,也走不开。”
暖灶“切”了一声,就挂了电话。暖被还想再打回去,迎面丁医生走过来。暖被恭敬地给丁医生笑了笑。丁医生想起什么,转回来。“19床的吧?马上要手术了。如果病人丈夫不在,就要叫她父母来,手术要有家属签字。”
暖被说:“她父母在外地……”
丁医生说:“赶紧打电话。我跟她说了,好像她没有听进去。这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在救命!”暖被看着丁医生欲言又止。“还有,”丁医生说,“手术后也要有帮手,你带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陪床照顾病人?赶紧和她家人联系!”
暖灶急着要去找暖被,火燎火急地喂毛豆吃饭。毛豆还是含着饭不肯咽。
暖灶说:“小美女!小天使!姐姐还要去医院呢!快点啦快点啦!求求你啦!”辛太太从厨房出来,说:“我来喂吧。”
“哼,我敢肯定,”暖灶说,“是那小二奶不放我妹走!”
辛太太说:“但是你妹现在走了,她怎么办?不是要开刀吗?”
暖灶正在飞快地换衣服,涂口红。“叫她父母来呀!这我们保姆可管不了。”
辛太太鄙夷地说:“别打扮了,不就是去医院吗?又不是约会相亲,那么光鲜,不是去刺激病人嘛!”
暖灶说:“咳,走出去,小区里的人都知道,金暖灶是辛家的人。我光鲜漂亮一点,还不是给你家上形象?要不人家看保姆一脸菜色,破衣烂衫,肯定就猜她被东家虐待了。”
辛太太说:“好啦好啦!骚包去吧!——喂!记住!回来进家之前,一定要找个地方小便,公厕也行。绝不能把晦气带回来!给我记住!”
暖灶说:“放心啦!我办事你放心!”
毛豆说:“她肯定会骗你。”
门口,暖灶回身瞪起牛眼。毛豆咯咯直笑。
医院住院部大厦,暖灶才出电梯,就看到暖被在过道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暖被也看到了她,迎了过来。暖灶没好气地掏出电话卡。“先给你,一百块啊!你看清楚!”暖被接过看。“东家又奖你啦?湿纸巾呢?”
暖灶说:“急什么啊,还没买呢。”
暖被说:“那你来干吗?旖姐看到医院这么脏,恶心得都想吐。她等着要用这个擦很多东西!”
暖灶说:“湿纸巾比干纸巾贵太多了!算谁的钱?”
暖被说:“你去看了?看了还不买!真是!反正不会要你出钱!”
暖灶说:“那你出?都死到临头了,还臭讲究!”
悾悾瞪着暖灶,用指头指她。“屁!你这人是屁!”
暖被打下他的手。“不礼貌。不可以的!”
暖灶说:“我就是来帮你辞工的!小二奶在哪一间?”
暖被吃惊地说:“我急等湿纸巾,你来说这个!——你走你走!”
暖灶火了。“你这个二百五!你不好意思说我不怕呀,我们上个月的工钱也不要了,就送她看病去。走,带我去!”
暖被用力推她走,暖灶反推了暖被一把。悾悾蹿过来,抓起暖灶的胳膊就咬。
暖灶尖叫着甩开,一把把他提起来。暖被赶紧抱下悾悾。悾悾张牙舞爪。
暖灶说:“这种野孩子,只有你带得有来有去!走,带我去看看她什么时候死!你要我去问护士吗?”
四人一间的大病房里,靠里的晓旖依然仰天躺着,瞪视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暖被暖灶进来的时候,突然袭击了暖灶的背,暖灶火冒三丈地推他,复仇失利的一屁股跌地,哇哇大哭。
暖被狠狠推开姐姐,抱起。这样的哭喊喧闹,床上的晓旖置若罔闻,依然一动不动。暖被抱着,到床头柜那儿检查保温壶里的汤热不热。
暖被说:“还没吃啊,你再不吃都凉了。旖姐,吃一点吧?”
悾悾突然兴奋地喊:“嘿!虫!姐姐!虫!是蜻蜓宝宝!妈妈!飞你那边啦!”
晓旖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