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的暗谧中,两点了无生气的橙色烛焰幽幽浮现。若 是哪个无知村民在堂外回廊上透过门缝窥见了这两点幽光, 误以为迎上了鬼魅的厉目而魂飞魄散,怕也不足为奇。那些 插在祈愿室的蜡烛,在燃亮之初总是散发着极其晦暗的光, 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不过,在这个神神栉村里,胆敢好事 偷窥这佛堂兼祈愿室的谺呀治家“巫神堂”的大逆不道之徒, 想来也并不存在吧。
此刻正值日暮,野外已有几分鬼气缭绕,但太阳之神的 恩惠依然一丝不苟地普照着世间。尽管如此,巫神堂却似一 个异界,仿佛厌恶哪怕一丝的光明般紧闭着门窗。拜是所赐, 祈愿室里被提前宣布了黑夜的降临。也许,任谁都无法想象, 这片仅凭木石遮蔽而成的人造暗房,竟能有如夜半伸手不见 五指的深山,充斥着密不透风的暗与静。不,即便是那渐渐 笼罩了大自然的暗,也不能与这里的暗相提并论 只因这
凄窄的檐下盘踞着整片的夜,早已浓得化不开了。此刻,烛 焰的幽光轻轻掀开了暗纱。然而,本应是驱散黑暗的光明, 在这里却全不是这么回事,那虚弱的光亮怎么看都不过是黑 暗的附属品罢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弱的烛焰渐渐高涨,起先只是照亮 了祭坛两侧烛台上的烛身,最后终于勉强照出了祭坛中央供 奉着的喀喀悉大人·跟前、诚惶诚恐地背向山神、俯首正坐着 的纱雾的柔弱身影。
如每年三月三日上屋华丽的雏坛·般精心摆设着的巫神堂 祭坛,其阶梯式的造型风格酷似女儿节的装饰,正中部却郑 重地制作有一个凹陷,那便是喀喀悉大人的位席。因而在拜 访此间的人们看来,祭坛犹如一座劈开两半的神山,喀喀悉 大人则是从神山正中赫然现身的。
而在压迫感如此强大的山神大人跟前,不得不担负起谺 呀治家上屋凭座·一职的纱雾,益发显得渺小软弱。
· 神神栉村信奉着的山神,读音跟“案山子”(稻草人)相同。旧时的日本人相信稻草人里寄宿着或善或恶的“灵”,也有传说认为“案山 子”是个不能自由行动却知晓世间万物的田神兼山神。但是,神神栉村山 神的来历远不止如此,加之年代久远,无法用简单的汉字涵盖,故作者仅 以片假名“ ”标示读音,译者亦随之音译。
· 日本的女儿节(每年三月三日)别名“雏祭”,“雏”是纯洁、小巧、可爱之意,“雏坛”则是女儿节上装饰着精致人偶的一种阶梯式展示台,最 上层摆放着王族的人偶,越往下层身份越低,靠下层的人偶有时也会售 卖。华丽的雏坛寄托着人们希望女儿无病无灾、平安成长的祈愿。
· 巫女通过咒语、仪式召唤神、灵、鬼魅等物,且使之依附到凭座身上,以此告知真相、宣讲旨意。所以凭座既是巫女,又是灵媒。日语的“凭”就 有“依附”之意,所以“附体”又称“凭依”。
“阿卑罗吽欠娑婆诃 ”·
叉雾巫女面对着孙女·纱雾,一面跪坐在镶木地板上呈敬 拜状,一面专注地念诵着凭座仪式的咒文。她的声音已然没 了年轻时的力度,却依然保留着非凡的气势,似从腹腔深处 渗出的低吟,在黑暗中久久回荡。念诵末了,咒文的句尾如 被吸进暗谧般倏然消泯。她慢慢抬起头来,恭敬而不失沉稳 地又行了一次敬拜礼,同时以锐利的目光审度着纱雾的表现。 孙女究竟能否尽到一名凭座的职责,她试图在一次又一次观 察中得到确认。是否她正感到,相比作为巫女抑或凭座都尚 显稚嫩的、九岁起的一两年间,纱雾最近的状态反而更为令 人不安?此刻,祖母凝视着孙女,犹如探寻答案一般,目光 极其犀利。要知道,假如只是症状较轻的邪魅作祟,仅凭她 巫女一人尚可驱除,然而一旦遇到诸如道行高深的邪灵附体 之类的事件,凭座的存在绝对是不可或缺的。
在求神祈愿和祓除邪附方面,叉雾巫女与纱雾凭座这对 神职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