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爱上她……哪个刹那?看她胸脯的那一刹那?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烟灰色的真丝床单登时被她扯成一团。
不想了,关我什么事,我有唐笙……
这才想起来为什么大半夜的离家跑到这里。
她拿起手机,上面有二十多条未读短信,三十多通未接电话,统统来自唐笙。
每次都是这样,吵架,伤害她,第二天再来痛改前非、悔过自新。
她随手打开一条短信:“老婆我错了!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是恨夏晨曦,但我是真的打算娶你的!我有个同事要移民,这几天着急卖房子,地段很好价格也合适,我们很快就要有自己的房子了,我们这就结婚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她久久摁下关机键,什么都不想再听再看。
房子,房子就这么重要?
也许因为她不缺房子吧。
这套百多平的公寓是她父亲送给她18岁的生日礼物,她嫌远,前后统共只住了不到一个星期。
不是她白洛洛小人之心,实在是唐笙同学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多少次听他狠狠地咒骂:“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每天只会干些坑蒙拐骗,贪赃枉法,杀人越货,欺男霸女的勾当!还是毛主席好,社会主义好!”
她深谙唐笙心中痛苦,并不很介意他这样愤世嫉俗,只是她吓得一个字都不敢提自己家里。
好在已经做了那么多年同学,她本来也就从没提过一句。她吃穿用度都和旁人并无两样,甚至比一般人过得还仔细些,所以当她说父母是普通工薪阶层时,唐笙也从未起疑。
从小白秉澄就耳提面命地教训她:“女孩子处世不能一身骄气,家里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跟外人说。大学毕业要自己出去找工作,自己赚钱养家糊口。那套房子是给你的陪嫁,不到结婚不许外人住进去,此外一个大子儿都不给了。”
白洛洛素知父亲面严心慈,扭股糖似的绞在他怀里说:“就你那破酒店,白给我我都不去。”
唉,世上只有父母好。
第二天是周末,她早早梳洗停当,换了一身不太好也不太坏的衣服,跳上了一辆公交车。
周末早上,车里没什么人,她捡到一个靠窗的座位,昨晚又睡得太迟,车一晃一晃的,她一会儿就睡熟了。
售票员来推推她:“醒醒,到终点站了。”
她激灵灵蹦起来:“哦,对不起。”
那售票员好心地说道:“坐过站了吧。这地方这么偏,要不你就坐着吧,反正现在也要返回去了。”
她摆摆手跳下车:“没有,正好,谢谢啊。”
夏日的清晨静默安宁。夜间一场大雨将阳光洗涮得透亮,像一面镜子,空气凉凉的沁人心脾。林间小路一眼望不到头,温榆河碧波浅浅流淌,两岸水草地里一簇簇白色的玉簪和雏菊竞相怒放。她心中喜悦,越走越快,渐渐撒腿奔跑起来。
司机孙叔叔闲时也打理花园,一抬眼就看见了她:“这不是洛洛吗?慢点儿跑,小心摔着,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这么跑回来的?”
他老婆冯阿姨是家里的厨子,远远地迎出来道:“快进来,晒坏了吧。”
白洛洛跟他俩打个招呼,气喘吁吁地绕过喷泉,穿过绿荫夹道的幽深院子,一屁股撞开白漆大门,噌噌两脚踢飞两只鞋,大声喊道:“爸!妈!我回家了!”
楼梯上一把清冷的女声传来,不高不低地喝道:“大呼小叫的,像什么话。”
那妇人转个弯下楼来,但见她星眸云鬓,气度娴雅,一身月白色衣衫,腕上戴一只通体浓翠欲滴的镯子。
白洛洛眉眼弯弯,甜甜笑道:“妈妈……我想你们了,回家看看。”
兰芝就是铁石心肠也化了。
她伸臂将女儿搂进怀里,左右端详一番,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多少年了就这一件衣裳,姓唐的这么亏待你?”
白洛洛赶紧摇头:“我回家看妈妈,所以要穿妈妈给买的衣服呀。”
兰芝笑道:“意思是抱怨我多少年没给你买新衣裳吗?”
白洛洛吐吐舌头,从手袋里翻出一张银行卡来:“该我给你买衣服了,就是没时间,这张卡给你吧。虽然还不够你买半只鞋,也总是女儿一片心意。”
兰芝心疼极了:“快收回去,自己收好,你们那点儿工资我还不知道,年轻人攒些钱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