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期间,索罗斯一家共藏身于十一个地方,每一次的屏气凝神和惶恐不安都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每一个狭窄简陋、十分局促的避风港都不知道会在何时被突然剥夺。在这些可怕的日日夜夜里,有时就连相互问话也不能以父子身份,以免暴露真实身份。
这段战争中的冒险岁月对14岁的索罗斯来说,却是无所畏惧、充满刺激的,甚至认为这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因为有真正的英雄父亲在保护着他。乔治·索罗斯的父亲拉瓦提是个不寻常的人。
年轻时,他的父亲是一个野心勃勃、充满热情的人,自愿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并且很快晋升到少尉,即使被俘,还编了名为《木板报》(ThePlank)的报纸。中年时,他却变得没有野心,甚至有些好逸恶劳。他是一名律师,但绝不喜欢做超过绝对必要分量的工作;他宁愿在路途中刮胡子,仅仅为了能在床上多睡一分钟;他让小乔治去向客户借钱,却是用来外出度假滑雪。
一个人人生观发生巨大的改变往往是因为遭受了重大变故。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年轻的拉瓦提少尉在俄罗斯前线被俘,并被送到了西伯利亚的战俘营。作为囚犯代表,拉瓦提宁可选择脱逃,也不愿因别人逃脱而被枪决。拉瓦提挑选了大约三十个有一技之长的人,包括木匠、厨师、医生等,集体逃离了战俘营。那时正值俄国大革命,在数周的海上漂流和数月的荒漠跋涉中,他们吃尽了苦头,终于在动乱中逃回了匈牙利。
经历了这些恐怖的经验,拉瓦提明白了活着的价值和生存的艺术。他抛弃了雄心勃勃的壮志,不想要变成有钱人或有影响力的人,只想享受生活和维持独立,他下定决心仅靠着自己的资本生活。“我把我的资本放在脑子里。”拉瓦提对他的儿子乔治·索罗斯说。
“但是,很少有人像他那样有勇气,我真的很欣赏他的态度,这点和我的事业生涯真是天差地别!但有趣的是,我模仿他这种方式,所以我从来没有成为财富的囚犯。”乔治·索罗斯直到如今仍然万分崇拜他的父亲。除了活着的价值,拉瓦提还教会了索罗斯终生难忘的生存艺术,也就是森林法则:冒险是正确的。但是当冒险时,不能孤注一掷。但最根本的则是先活下去。“我渴望生存。”即使在索罗斯最成功的巅峰时刻,1992年,他仍然这样坚持,“不要冒毁灭性危险。”
“1944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这点很奇怪……我才14岁,有一个我崇拜的父亲,他能主导情势,知道该做什么,又能帮助别人,我们处在有生命危险的状况下,但是我相信我已经免于死亡的阴影。你才14岁,你相信自己不可能真的受到伤害,对14岁的人来说,这是求之不得、最刺激的冒险。这段时期对形成我的人生有决定性的影响,因为我从家父这位大师那里学到生存的艺术,这和我的投资事业生涯有一定的关系。”
当14岁的乔治·索罗斯和家人藏在布达佩斯的地窖之中,以躲避纳粹的搜索时,索罗斯在生死危难中学会了生存的技巧,并将此深深地融入了血液中去。这种生存本能在他日后的投机生涯中提供了最大的帮助。
父亲对付纳粹入侵匈牙利的方式对乔治·索罗斯有深远的影响。“这是一个无秩序的占领,正常的法律不适用了。你得忘掉你在正常社会里的行为。这是一个不正常的环境。”父亲拉瓦提教导儿子乔治·索罗斯如何在这“不正常”的环境里生存下去。由于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大革命,拉瓦提了解状况,知道怎么行动。
他替家人安排好了一切,假身份和躲藏的地点。乔治·索罗斯在法律上变成了西诺斯·克以斯。因为拉瓦提贿赂了一个匈牙利官员,为儿子买了个假的非犹太人身份证。这些都成为了生存的关键。他不只协助最亲近的家人,也帮助身边相当多的人。“我可以老实地说,他救了几十条人命。他比当律师时还忙多了,有一段时间,我们住在一间租来的房间,只有穿过浴室才进得去,有很多人在浴室里排队等着听他的建言。”对于索罗斯来说,这是一段极其刺激冒险的时期,纵然在半个世纪多以后,当时的情景仍然时时在他记忆里激荡,“那是家父最完美的时刻。”索罗斯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