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对于心灵疾病的诊断没有CT、B超、血常规等可靠方法,主要靠观察和情绪测验试卷,不同的医生经验不同,判断自然也不一样,同一患者在北京诊断为抑郁症,在济南是焦虑症,回到青岛就成了精神分裂这都很正常。我的职责是对症下药,心理治疗推到隔壁的心理科,那里就有一位山寨版“弗洛伊德”。心理障碍的表现五花八门,“原始之梦”可以解释所有的异常吗?
回答:丹麦学者Schulsinger自1962年以来对母亲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的166名子女进行了前瞻性调查,发现这一组高危人群长大后是否患精神分裂症与出生时的并发症如窒息、子痫等有关,追踪时患精神分裂症者,67%在出生时都有某种合并症,这一数据说明精神异常与出生伤迹的相关性远大于遗传。弗洛伊德曾指出:童年经历对人的一生有重大影响,尤其在“无我”状态时的心理创伤,是导致各种心理障碍的祸源。中国的心理科学理念比过去有了很大进步,从汶川大地震的心理救助,强调宣泄心理刺激的做法可以看得出来。我的这本回忆录写的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这次实践已接受了15年的时间检验。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我不可能肯定“原始之梦”是胎儿期、出生伤迹,因为我那时还小到不能记事儿,但我们可以考虑保留这个假设。科学研究该是允许各种假设存在的,我想即便在中国也该如此。当我们假设胎儿期、出生伤迹就是“原始之梦”的源头,那么解释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心理障碍就变得豁然开朗、一目了然了。许多的抑郁、焦虑、强迫甚至精神分裂患者,病因就是在胎儿期、出生的受伤时刻被置入了“强迫性暗示”,这为他们的心灵带来折磨一生的有害潜意识。那些为反复洗手苦恼不已的洁癖患者,起因或许就是出生时刻护士一句关于卫生的话;那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抑郁困囿的人,现在可以去寻找那句将自己变成“石头”的魔咒;而对于那些反复“二进宫”的刑事罪犯们,当他被找到充满父母暴力言语的“原始之梦”,也将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控制不住破坏欲望,从而有机会脱离人生的“监狱”。最后说回来,“原始之梦”是否就是胎儿期、出生伤迹的假设,对我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精神分析疗法的效果。当我们在巨量工作中,找到那些曲折乖僻的“情结”,彻底释放掉其中异常的内容和情绪,患者就会感受到很大的解脱,不管它是否与生命初期的伤迹有关,有效治疗才是我们最终追求的目标。
蓝瑾:洛生你好!我们大致找到了发病和未发病之间的分水岭,我的儿子已好了一段时间,我们很高兴,觉得方法很好,他自己感觉有用,现在能积极主动配合我给他做宣泄回忆。他感觉忧郁明显好转,有些心结已经解开,心情比以前舒服很多,但是强迫思维还是很顽固,有时困扰他,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能找到“原始之梦”吗?它真的存在吗?找到又会怎样呢?可以彻底治好吗?
回答:为他进行宣泄治疗就是为心灵做“人工呼吸”,对于解除他的焦虑窒息是必需的。只要你能不断地缓解他的强迫焦虑,那么最后深层次的根源必然会浮现出来。您应适时、多次地引导他往童年回忆,这不是多余的。不这样做会有什么坏处呢?在精神分析学初创时,弗洛伊德就提出童年期体验的重要。他将童年期的记忆称为“隐蔽性记忆”,并认为通过彻底的分析可以召回一切被遗忘的经验。他在演讲稿中谈到:“在精神分析治疗中,我们面临的任务是将童年期的记忆空白填补起来,治疗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常常可以唤回那些早已遗忘的童年期经验,这些童年期的记忆印象并没有真正的被遗忘,他们只是成为潜意识的一部分,变得难以触摸了。”如果我们只是引导他在B、C、D、E等后期阶段进行痛苦情绪宣泄,最后就会失效,他会因为不再有缓解焦虑的效果而拒绝治疗,因此你必须穿插着往A段—— 童年期、生命初期回忆,这对于患者的意义就像是打了一针止痛的“杜冷丁”,有明显缓解焦虑的作用。在我姐姐为我进行治疗时,就非常重视往早期记忆的引导,比如让我紧贴体觉和情绪,每次都提示我回溯出现这种体觉、情绪最早的印象,回到最早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回忆童年也正是为找到“原始之梦”打基础。对于“档案员”检索记忆伤迹我有这样的体会:体感与时间感伴随,相互定位并且过程可逆。当我们回忆起某个事情,回到当时的时间,相应体感在回忆中浮现;反之亦然,当我们深入体会某种回忆中的体感时,比如疼痛,通过反复体会和仔细排查,也可以相应定位其发生的时间。所谓隐蔽的“童年空白”,正是通过体感的线索被排查出来,从被“遗忘”的角落,重新“召回”到意识之中。在治疗中也要充分重视自由联想和启发,我想您最终一定会挖掘出他的“焦虑情结”,找到“原始之梦”,最大限度地缓解他的焦虑。因为他已患病6年,积累了过量的恐惧,形成条件反射,成为固化的习惯。强迫症状的消失可能是个用进废退的过程,距离彻底治愈或许还会很漫长,我建议在明显好转后也要长期为他做宣泄回忆的“心理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