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炸炒米的对对眼老叶
幸福巷底的避风处,靠着供销社院子那堵高墙外搭了个小棚,冬天里,头戴一顶看不出颜色的旧绒帽、黑色破袄腰间用一根带子系着的对对眼老叶就在那里炸炒米。
小棚子没有门,老叶每天早上过来,架起小炉子,连上风箱,点火烧煤拉风箱,炉子烧好,生意就来了。老叶对着眼睛将米装进黑葫芦一样的铁罐子里,然后就戴上那双遮不住指头的破手套,抓起一根铁管把炉盖旋紧防止漏气。铁罐子架在火炉两头丫形的架子上,罐子前面是一个用细钢筋焊接的像汽车方向盘一样的铁圈,铁圈上连着把手,方便用手握着转动。铁圈中间,有一个连着炉体的多功能表盘,上面可以显示时间与炉内气压。只是,那个伤痕累累的压力表早已污黑不堪,表盘上没了玻璃,整个表盘都用细铁丝捆绑着,才没有散架。坐在小板凳上的老叶,低着头有条不紊地一手推拉风箱,一手摇动黑葫芦铁罐子。风箱拉动时,后面的风门发出“呱嗒、呱嗒”的声响,极富节奏感。炉火也随着韵律舐着铁罐舞动,呼呼地在缝隙中四溢着,不时有一两颗火星飞起。老叶就这么从容地不停地摇着,一会儿正向转几圈,一会儿反向转几圈,以保证炉体各部分受热均匀。米粒在黑葫芦铁罐子里翻滚,膨大,铁罐子旋盖四周吱吱地冒出丝丝白烟,不断地向外散发出炒米的浓香。
摇着摇着速度就慢了下来,老叶是有经验的师傅,根本不必对着眼睛瞅摇把中心处那只破表盘的,完全凭感觉就行。老叶起身将铁罐子拧转过来,塞进一只由几条麻袋接起来的两三米长大口袋里……旁边有人高喊一声:“炸——了!”女孩子捂着耳朵逃得远远的,吓得连眼睛都闭上了;男孩大多一边退着,一边逞能似的死死盯着老叶的每一个动作。此时的老叶,挺直了身子,一脚踏在机子上,一手用套筒套住炉盖上的“耳朵”,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瞅向天空,一声吆喝,手脚一用劲,压舌滑落……“嘭!”一声巨响,升起一股白烟,随着炉盖打开,一股浓浓的炒米香气四散开来。先前倒进去的米,都变成白花花的胖米粒了。
老叶炸炒米带有一个磨得红亮的小竹筒,量一竹筒米,平着手掌抹去上面堆尖,正好是半斤,收费五分钱,一次最多只能量四筒子——也就是两毛钱的米放入铁罐子。要是加糖精,一份另收三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