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郎貌陋,心里却极灵慧,还无师自通学会画画。有秀丽的女孩或多情的少妇请吴大郎用鲜艳的红绿色彩在自己的阳伞上添几笔山水或花鸟,那伞打出去自然就是一道好风景。其实,补伞吴大郎和卖烧饼的武大郎一样,也有个漂亮惹眼的妻子。那女人叫香香,据说是鬼子大屠杀那年从南京跑来的,一家人跑散了也不知死光没有,是吴大郎救了她一命,收留了她,所以这女人也就铁了心要一世报答吴大郎。正是有了一个好帮衬,吴大郎才将街头的小摊子发展成了眼下的店铺,免去了风吹日晒。
铺子是他五年前从一个裁缝手里顶下的。前面是店堂后面住家,一道篾笆墙隔开前后,篾笆墙上贴了一张胖娃娃年画。店堂正中,有把竹躺椅,吴大郎累了就躺下来靠靠。一张小方竹桌上摆满了修伞的工具:尖嘴钳、铁锤、剪刀、钢锉、螺丝刀、成卷的铁丝,还有一个装了针线、顶针箍等小件的铁盒子。墙角处的箩筐里,插满了各式各样的伞骨架,几捆伞纸、伞布和一桶桐油也搁在旁边,还有那个装着能玩刀提水神奇小老鼠的木箱,则搁在窗下桌档里。
夏天的傍晚,香香洗了澡出来,湿漉漉的乌黑头发用一根竹筷盘了绾在脑后,走路一颠一颠的,凸着丰满的圆臀,步子很有弹性,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果子的芳香,真是要脸蛋有脸蛋,要屁股有屁股。有那骚公狗一样的男人不怀好意,借着修伞的由头找香香调笑,想学西门庆讨点软豆腐吃。“哟,香香呀,真漂亮!洗过澡了,用的什么香肥皂……好香!昨晚拍皮球了吧?”“香香呀,你家后园里那么肥的地抛了荒,不撒上种子,怪可惜的呵……”香香施施然一笑,说:“荒不荒,与你又不相干!你还是把自家的事多操心点。”“香香……你家大郎弄的那一大捆伞骨子,还不如我这光棍一条枪哩!”听了这话,香香就把脸色收起,掉头朝屋里喊:“大郎,大郎,你要歇会子啦,别太累了……把我给你煨的红枣桂圆汤喝了吧。”
这个要脸蛋有脸蛋、要屁股有屁股的女人,总是不卑不亢,应对得体,将门户守得牢牢的。他们家住室的窗户不高,但焊着一排结实的铁条,窗台上也有个木箱子,里面种着几棵小葱,旁边还开了些五颜六色的太阳花。
有时,一帮淘气的孩子在街上唱:“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打伞,我能打头!”吴大郎听了,笑笑,再摇一摇头……继续干他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