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四川官场,因看不透前景,人人自危。成都将军玉崑对于局势就很不乐观,认为国家既然与外资签约,不可能推翻,而川路公司如此逼迫,结果很难预料。他在写给北京的家书中说,四川官吏“纷纷请开缺”,为“急流勇退之计”,自己最好也是“卸肩”为妙,“支吾一天是一天”。他甚至从纷乱的保路运动中看到了打着“宪政”旗号的危险,警告北京家人在10月份资政院开会时“万不可前去旁听,尤恐暴动”。事实证明,这位满洲将军有着比同侪更为灵敏的嗅觉,并适时地采取了规避措施,从而在四川的风云突变中,不仅全身而退,而且还保住成都满城内数万旗人的生命财产安全。
作为将军,玉崑能够“支吾一天是一天”;作为代理总督,王人文也能“支吾一天是一天”;但作为总督,赵尔丰就没有选择了。8月3日,他与王人文正式办理交接。王人文交印后,立即致电朝廷,解释自己的艰难处境,“既不能不为国家贯彻政策,又敢不为朝廷固结人心”,也表功道:“仰托朝廷威德,地方安静,并未别滋意外事端。”朝廷同意他请病假十五天,他虽然还待在成都,但几乎是迅速地从公众视野中消失,远离是非窝。
赵尔丰到任前就支持王人文的立场,对保路运动相当开明。四川保路同志会曾经欢呼,“季帅(赵尔丰)此电岂仅我川七千万人所当额手??此吾全国人民所日夜祷祝,大有力者之能为吾请命也”。
到任后,赵尔丰至少有六次执行朝廷的强硬路线,这其中固然有他作为第一线当家人的权衡考量,更有他个人希望平安降落的心思。与垂垂老矣的赵尔丰相比,盛宣怀、端方等不仅年富力强,而且都是被压抑已久而刚刚回到重要领导岗位上,急于建功。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资历,不同的愿望,造成他们之间不同甚至尖锐对立的定位。
平心而论,中央政府占着法、理,其所作所为并没有错误,客观上为国为民;而地方官员则占着情、势,希望能因势利导地化解群众运动,也没有错。保路运动最后演变为血腥冲突,这不仅是革命与改良的冲突,也不仅是不同利益团体之间的冲突,更是朝廷与地方的冲突,尤其是凸显了大清政权上下隔阂,令不行、禁难止,其根基早已被掏空。
赵尔丰没有想到时代变了,毫无信用、不择手段的痞子运动已经成为主流,他应了朝廷的批评,是养虎成患,不仅没能维持住稳定的社会秩序,最终连自己的脑袋都被当作了革命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