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北一些就到了小凤仙曾栖身的“云吉班”了。那是一个不大的小楼,初此看见它的人,多少会有些怅然若失,觉得演出一场轰轰烈烈的蔡锷与小凤仙知音大戏的地方,“应该”是一个皇皇大观之所。按说,以叱咤风云的蔡将军之级别,该到一个相当于“五星级”的地方去消费才相衬,然而,对不起,就是这儿。这扇小门里就是蔡将军当年进进出出的门道,门上也曾有砖匾,不过已被白灰覆盖了。院子极小,基本格局未变,近百年下来,木制的护檐和围栏还存留齐整,只是楼下的住户将前廊都往外接出一截,另改了门窗。院里是够挤的,连门道前都加出一间房来,但还比较干净。每天,从这所小院前走过的人不知要有多少,但有谁会想得到,当年那场震惊中外的倒袁运动与这里有关呢?
与陕西巷相接的小胡同里,也存有十分精美的青楼建筑。靠南口西侧的百顺胡同,路南曾有京剧《苏三起解》里骂出一句名言“洪洞县里没好人”的主人公苏三居栖的妓院,院中一口“苏三井”到“文革”期间才捣毁。那曾是一个很大的妓院,房子已改为办公机构,面目全非了。不远处路北却有一家保存得很好,两层,外墙使用的是当年非常时髦的灰雕,显得特别有“洋味”。灰雕几乎完好无损,十分难得。百顺胡同并不算长,旧时从西往东的妓院有潇湘馆、美锦院、新凤院、凤鸣院、鑫雅阁、莳花馆、兰香班、松竹馆、泉香班、群芳院、美凤院等十几家,现在全都改为民房,不知其底的路人很难想到当初这儿竟是青楼扎堆的地方。
陕西巷北口东侧有一条很小的死胡同,唤作“榆树巷”,里面尽藏着一个规模相当大的青楼遗址,当年这里叫“怡春院”,也是中西结合的样子,有非常漂亮的木雕装饰,开间很大,全都一字排开,显得极有排场。
陕西巷中部有一条往西去的宽敞胡同叫韩家胡同,旧时称韩家潭,清代著名大玩家李笠翁曾住在胡同里。“四大徽班”之一的三庆班曾设在韩家潭,现在人们还能在胡同里的36号院找到旧时的梨园公会所在地,院子的格局和房屋大致未变。韩家胡同旧有“南班”环采阁、金美楼、满春院、金凤楼、燕春楼、美仙院、庆元春等20多家。
街上现有“庆元春”值得一观,房子基本中式,当街四楹窗户,窗上有砖雕,最东边的可辨认出“庆元春”三字,这就是其字号了,中间两楹看不得了,只有最西边的在残损中显出“以寓嘉宾”四字(图4庆元春),很有广告用语的意思。还别说,字写得不错。民国时的风气就是这样,凡招牌用字都足以娱目。而且,那时是需要多大尺幅就写多大尺幅,是为“榜书”,现在书家则是太省事了,写几个顺手的小字,拿去放大吧!其实,效果是不一样的。
从陕西巷出来,我们可以逛一逛与其并行的石头胡同。明代为修城墙,从郊区房山运来的石头存放在这一带,这条胡同便因此而得名。石头胡同是仅次于陕西巷的较大胡同,旧京首屈一指的大北照像馆最初就设在这里,清末民初的时候,照相还是顶时髦的一件事,而拥有照相馆的地方,无疑是城中的繁花之地。事实上,我国公众最先欢迎这时髦之物的除了皇族官宦,就属青楼中的莺莺燕燕了。从1922年至1958年,大北照相馆一直在此营业,后来才迁到前门楼子跟前。石头胡同,是二等妓院的聚集区,旧有24家二等妓院,有名的有茶华楼、三福班、四海班、贵喜院、桂音班、云良阁、金美客栈等。现在,我们在胡同里还能很容易地找到一座茶室,格调粗犷,却很显眼,从老远就能看到它那夸张的房山。
从一个岔路往东,是朱茅胡同,那里“聚宝茶室”的旧迹可实在值得好好看一看。这座茶室是一个三围两层楼,前脸中间低,两头高,门楼集中、西、佛三式于一身:砖垛装饰和拱门洞是欧式,上面却嵌着国产的“福禄”雕字,门楣和砖匾四周用了佛家的菩提珠,门楼上顶却又借鉴了阿拉伯风格。难得的是,这么多不同审美元素用在一起,虽显得张扬,却也大体协调。此外,带有魏碑格调的“聚宝茶室”四字风韵有致,很是耐看。进得大门,院里实在太狭窄了,居民自己又接出两排厨房,窗下还堆着杂物,然而房子的木结构细部甚至走雨水的铁皮漏斗都保存得完好如初。这已是很难得的了。(图5聚宝茶室)
再往东,是朱家胡同,南口拐弯处的“临春楼”茶室高高的墙面上没有一扇窗户,弄得像个城堡似的。楼顶砖檐的装饰下了不少功夫,无论是民居还是商家,恐怕都没有夸张的。一面大墙,只有正中有一个贴山门楼,关上门,功夫再好的盗贼也进不去。门楼整个由砖瓦构成,檐下的椽子都是青色的条砖仿制的,永远是那么见棱见角。上有砖匾,残留有土红色的底漆,“临春楼”三字清晰可见(图6临春楼茶室)。
朱家胡同又与大力胡同、小力胡同相连,旧时称李纱帽胡同。北京的胡同名称往往是有来历的,而且并不一定非要与名人、高官挂上钩,不少胡同名像老百姓的日子一样平平淡淡,透露着民俗的风尚。像这李纱帽胡同,便是老年间此地有一位擅制纱帽的手艺人,传来传去,人们就以此为胡同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