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

他走后,陶九香叫妈绥理了一个佃买清单:金氏拿出她和妈武分家获得的连山,黎爹柱拿出花椒湾槽坝的三十亩田土。这个佃买清单写出来,忧愤交加的黎爹柱头疼欲裂,妈绥垂头丧气,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家里死了一个女人,又垮了两个男人,成群的猴子到房前的竹林里吃笋也无人吼无人赶,陶九香没办法,只好让黎爹柱吸鸦片,谁知妈绥也在房中叫喊:“给我——”陶九香狠着心肠不理睬,她焦急地牵挂神兵手里的妈武,一面委托金氏和妈绥同金绍三量地交接,一面又叫孙福去请夏七发:“快请他来我们家,打个‘保符’。”

孙福再次背起绑着长长短短四把刀的扁背,竖起亮晃晃的刀刃去了斩蛟谷。团丁也被支出窝去捎信,邀请十个乡亲在阎王爷面前替妈武作保,让黎队长逢凶化吉平安归来。黎家燃了许多香,忧心如焚地等待他们的回音和金绍三的洋钱。

金绍三回花椒湾没几天,带来了黎家期盼的消息,同意买下妈武的土地。陶九香松了口气,横竖都是卖地,她痛苦而又释然:卖给别人,我心疼!

3

保人陆续到齐,夏七发披星戴月,带着儿子夏良现和两个帮手徒弟不辞辛苦,迈开双腿重返更古坪,一只雄鸡被他摸了一下胳肢窝,在祖师棍上安安静静地站着,跑跑跳跳的双爪一动不动。夜幕降临。喧哗之声沉落下去,说不出的静谧和肃穆笼罩着林地上的院宅,秦家父子和周太旺等熟悉的亲友坐了两张方桌,陶九香和孙福端上酒菜。困惑啊,黎爹柱一直在想,自己从未起心不良,蓄意不好,可最近两年,家里为何接连不断出事?

院宅里再一次吹起弯牛角。夏七发卷袖挽裤,脚蹬草鞋,一手摇铜铃,一手舞司刀,每请一位神,就向门外甩一次司刀,动作利索洒脱。箭头状的刀尖上刻有“生死”二字,柄上是一个大铁环,上面又套了许多小铁环,一甩一摇,铜铃和司刀同时发出令人生畏的响声。接下来,他往脑袋后面披一束纸流苏,在锵锵的锣鼓声中端坐于案前,用围帐将全身遮住,只露脸部,以阎王的威严,看着站在堂屋门口的茅草人抵达鬼界,勇敢地给妈武替死,将令牌一拍,高声审问:“来者何人?”

“保人秦猎熊。”猎熊虽然在妈武的新婚之夜钻到香桌底下号啕,却不计前嫌,专门赶来替乡邻祈福。

“阎王”问:“来保何人?”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