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忽东忽西,用力地撕开夜幕,门外的竹丛、圈舍和山林,包括开得野性妖冶的罂粟花,瞬间都被泼上了奇丽的蓝色。
“好。”黎爹柱灰暗的面孔痉挛了一下,回答说。
“鸡叫你就去。”妈武对团丁崔四说,“骑我的马。”
“出去不要乱说。”陶九香赶紧交代,“家丑不外传,家宗不外扬,这是祖宗的规矩。”
鸡叫头遍,崔四上马出发,下午,就领来十个方冠黑衣的道士。道长姓王,是青龙观的第十三代掌门。
一帮弟子井然有序地插旗设坛。
因为见过姐姐发病,周家二妹对父母发誓,一定顺顺当当过门,决不出走,在妈武手下背枪的周太旺昨夜酣畅痛快地喝,忘乎所以,醉得一塌糊涂。他得意啊,月初给黎家当舅子,月中又给秦家当舅子,两个妹妹的亲事,让他从糠箩篼滚到了米箩篼,沉浸在深沉的美梦中,呼噜震天,掐都掐不醒。周家的人好奇怪,里都害怕了,担心周太旺一口气上不来,被呼噜呛死了,身上带着自己的指甲印,跳岩都说不清楚,心事重重地跟听房的乡亲进屋,老老实实歇了半宿,第二天,才背着秦家把噩耗告诉他。周太旺一听连连跺脚,六神无主,心里难受得厉害。想起妈绥来时说,大妹病刚好,怕在路上又惹到绊着,所以没有同来,等稳定了,再上门给妹妹和妹夫补贺,没想到也不能避祸。大妹性子太烈了,嫁进有钱人家还寻死,真是福薄命贱啊。
秦家笑语掀窗,周太旺叫了个族人回家报信,等猎熊和二妹谢完媒,悄悄跟着里都离开了。
俩人暮色时分才赶到。
青龙观的弟子已在墙上挂好七十二神图,地上也铺着二十八星宿图。
周太旺忧郁万分,毕竟是自己将大妹背出堂屋,送进的大红花轿,他阴着脸上楼,在床前站了站,走回堂屋听陶九香讲述不幸的过程,流着泪问:“婶婶,你们说她什么没有啊?”
陶九香抬起袖子抹泪,绝望地想,应了一句老话:十八姑娘寻死——肥土不肥人,凄惶道:“金妹退婚二聘,我待她都像亲女儿一样,更不要说你家大妹。妈绥好歹是县城的洋学生,为了结这门亲,我家专门叫他退学,难道还会虐待新上门的媳妇?”
黎爹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问:“为什么她就发疯,就吊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