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执勤的团丁在碉楼议论纷纷,一见妈武和金氏立即住口,陶九香知道他们咬啥,都在猜测大妹发疯和蒋耳毛投匪之事,木已成舟,只能多些提防。好在石碉楼备着滚木礌石,管他神兵魔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想到这里,她板着脸呵斥:“娶哪个嫁哪个,那是命里注定,天塌下来,男人也得成家立业,回学校读书,得看你自己争不争气!”
妈绥噤了声。
陶九香揪心揪肺地怜惜二儿子,执着地挽救这门亲,发动力量,叫大媳妇金氏现身说法,教教悖时的二儿媳妇。
金氏受命于婆婆,抱着女儿永玉坐在火塘边的草墩上,一边剥玉米一边同周大妹聊天:“弟妹,嫂子对你好不好?”
大妹右手托着下巴说:“好得像亲姐姐一样。”
明日秦家就要迎亲,周家二妹又要过门了,的确应该问个究竟,金氏目不转睛盯着她,小声道:“那你对我说实话,免得嫂子为你瞎操心。你对二弟有什么不满意呀?”
大妹低头,又摇头。
金氏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叹口气说:“男人就像火塘,女人得看着火势,火大压一块柴,火小添一块柴,一直伺候到入土变鬼,不然日子热不起来。二弟是读书人,性子斯文,着火慢,弟妹辛苦点,多撩着逗着,婆婆着急得很,等着添崽崽哩。”
金氏走后,她将身体洗得干干净净,换上黎家给她准备的洋布衣服,吃完夜饭刷洗了锅碗,梳好黑油油的刘海,挑亮屋里的灯,小声叫住妈绥,让他说说县城的事情。
妈绥麻脸木然,不冷不热道:“那不一样!人家男女自由恋爱,就算成了夫妻,情趣不同,还可以离婚,男的再娶,女的再嫁。”
真是“十麻九怪”,读了几年书,就拿城里的事作践山里人!周大妹心想,都成这样了,蒋耳毛还会要自己吗?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用瞒我,我听见你们连歌了。”妈绥瞅着她腮边细茸茸的发须,想了想,清楚地说,“我在县城也有情投意合的同学,所以不会为难你。我们都是落后制度的受害者,不如离婚吧。”
大妹好像给雷打了一样,挺挺地坐在床上,望着油灯,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