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情糟糕透顶,陈海洋还是强打精神,和着程学中的语气做了会议总结和自我批评,一直坚持到会议结束。会议结束后,他看到老马低着头弯着腰匆匆走出了会议室,人比平常一下子矮了许多。估计老马现在已经到了该考虑他的城建局长的乌纱帽能不能保得住的问题了。他当然想为老马说话,但以他现在自身难保的状况,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想要罩住老马,难啊!对此,老马也一定心知肚明。不过,老马可能对他已是伤心透了,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否则,连续遭受这般沉重打击,都没有找他诉诉苦发发牢骚骂骂娘,可见对他已经死心。
让陈海洋没有想到的是,老马没有找他,市电视台台长高文洲却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了他。开完会,高文洲便成了他的尾巴,从会议室跟到了厕所,一起哗啦啦放完水后,又从厕所跟到了他的办公室。陈海洋告诫自己,越是心情糟糕的时候,表情越要轻松,就指着走廊东边开玩笑:“高台长,你跟错人了,快去快去,宣传部方部长在办公室等着你呢!”高文洲觍着脸笑嘻嘻地说:“陈市长,今天我可是专门给您汇报工作来了,您不会不欢迎吧!”进了办公室,高文洲端了陈海洋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续满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陈海洋和蔼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不欢迎,我敢吗?谁不知道高台长手下的记者个个都是见官大一级的角色,得罪不起啊,何况你这个管记者的台长呢!”
高文洲讪笑:“嘿嘿,陈市长听谁这么说的,这不是造谣吗,我们电视台的记者都是从事新闻工作的,可是党和人民的喉舌呀!”
陈海洋哈哈大笑:“对,对,喉舌,喉舌,正因为你是喉舌嘛,才得罪不起呀,我的话没说错啊!”
高文洲又是一阵讪笑,嘴里没词了。从刚才会议开始前陈海洋在他面前装聋作哑,出他的洋相,到现在话带讥讽夹枪带棒的,高文洲意识到陈海洋对他是有看法的,至于为什么对他有看法,他隐隐约约地也能够感觉出来。说实话,作为党的喉舌,他高文洲向来是听党的话,服从市委宣传部的领导的,所以平时并不太把陈海洋这个政府的常务副市长放在眼里,何况陈海洋现在已经是落水的凤凰煺毛的鸡,想抖也抖不起来了。自己这样的态度,陈海洋不会感觉不出来,对他有看法是很自然的。
可是,这个落水的凤凰煺毛的鸡毕竟还在常务副市长的宝座上坐着,毕竟还掌握着一定的实权,毕竟瘦死的骆驼要比马大,况且自己现在有求于他,能忍就忍了吧!要是身上没有该伸则伸、该缩则缩这根弹簧,要是脑袋里没有能大则大、能小则小的处世哲学,他高文洲也不会从一个整天扛着笨重摄像机跟在领导屁股后面跑、累得回家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的小记者,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到台长的宝座上。
喝了一口水,高文洲把脸上的讪笑换成了很诚挚的笑容,一脸真诚地看着陈海洋说:“陈市长,今天我主要来向您汇报两个方面的工作,一个就是会前我向您汇报过的,我们台里新近开设了一个《政务公开》的栏目,栏目组的编导们想邀请您做下期的嘉宾,谈谈我们玉州市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您是主管市长,可要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呀!”
陈海洋不自觉地架起二郎腿,摆摆手说:“不行不行,高台长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这个嘉宾呢,我看就免了吧!一个呢,我笨嘴笨舌的恐怕说不好,害怕影响了你们的节目;二来呢,我觉得要谈城市建设,程学中同志作为市长来谈更合适、更权威也更有分量,所以,高台长你还是请程市长当嘉宾去吧!”
高文洲听了,情绪便有些激动,面红耳赤地说:“陈市长,我对您这话有意见!我不敢说您不支持我们电视台的工作,可最少也是不给我高文洲面子吧!来开会之前,栏目组的编导们一再给我说,让我请您做嘉宾,您说您不去,我回去怎么向我的那些部下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