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此事,宁泽再没邀萧顶添入宫。萧顶添亦幽居侯府,膳食用度异常谨慎。而华太后似乎有意停歇那些谋划之中的阴谋,不知为何。
转眼暑热倏忽而过,凉秋已至,翠叶飘黄。阵阵冷风越过高墙、度过窗牖,凉了锦衾,亦凉了宁歌单薄的身子。一场冰凉秋雨连下两日,宁歌突然病倒,两夜高热、数度临危,所幸吉人天相,终是醒了过来,然而数日仍不见好,拖拖拉拉地竟缠绵病榻达半月之久。太医卢大人说,公主奔波两月,身子渐亏,加之落水受寒,回朝后并无好好调养,因而才会病来如山倒。
卢大人还说,高热虽退,风寒已去,然而还须慢慢调养,宜温泉静养。于是,华太后圣旨下,令湘君公主静养西郊温泉行宫沧浪宫,太医两名,侍从五十,精卫五百。
沧浪宫依山而建,历时五十余载,四周参天古木森森摇曳,松柏挺拔耸立,清幽绝迹,恍如离世独立。行宫巍峨广雄,两宫六殿灰瓦粉壁、墨柱素阑,从山下仰望,像是百年古刹,古意幽沉、壮而不丽。
“公主殿下,臣等不能回京。”两名太医跪在大殿上,恭敬低首,语声不惧。
“我在行宫静养已有七八日,身子已无大碍,两位大人可以回京复命了,半月之后,我便回京,到时再行复诊,有什么不妥么?”宁歌立于大殿玉阶上,背对着两名太医,嗓音悠缓而不容抗拒。
“不妥,公主殿下体虚内亏,静养之外还需疗养,请公主不要为难臣等。”卢大人顿首诚恳道。
“行宫就这么大,五十侍从,五百精卫,我怎么静养?能静得下来么?两位大人回京向太后明禀,就说我病情加重,需删减侍从。马上去。”宁歌猛然转身,樱唇吐字利落如珠、掷地有声。
“这……”卢大人犹豫道。
“若公主殿下决意如此,就让卢大人留下来,臣立即回京禀报太后,至于侍从嘛,留下二十名,公主殿下以为如何?”另一名太医刘大人斟酌道。
宁歌心叹卢大人的刚直与刘大人的圆滑,不由得垂眸看向刘大人。恰时刘大人抬首望来,正巧碰上她的审视目光--只是一瞬,他低垂了目光,依旧是不慌不忙的神色。宁歌倒奇了,这刘大人年纪甚轻,却是荣辱不惊、胆大不慌,在宫中有过几次面缘,却无一点了解,听绫子说,他似乎与刘云有些渊源。思及此,宁歌冷声问道:“你是刘太医?刘云是你何人?”
刘大人听湘君公主的语气难辨喜怒,不禁捏一把冷汗,“禀公主,刘大人是臣的舅公公。”
卢大人禀道:“刘大人是臣引荐入太医院的,虽刘大人年未三十,不过医术高明,只需三五年,便可胜过臣之当年。”
宁歌干脆道:“好,你立即回京禀报母后。”
刘大人得令立即驰马回京,卢大人躬身退下。宁歌步入内殿,绫子迎上来:“公主,芙蓉汤泉已备好。”宁歌颔首,转过九曲回廊来到芙蓉殿,六名锦衣宫娥齐齐下跪,一时之间殿内幽寂无声。
宁歌挥退众人,“绫子,你留下便好。”
芙蓉殿内屏风、窗扇、案几皆以水晶制成,色泽清雅,明润剔透。琉璃水晶窗洞开,山风徐徐拂来,松涛之声隐隐。从殿上往内望去,五阶霜雪白玉瑶台甃成芙蓉池,六重素色云纹绡纱帷幕自梁上垂下,重重委地,如霜雪遍地,如雪浪轻涌。透过薄透的帷幕,汤泉烟雾蔚蒸朦胧沉静。
绫子为公主宽衣,对其雪玉肌肤早已熟稔,目光却仍是久久流连。宁歌步入汤池,半倚在半圆芙蓉雕纹玉台上,“绫子,若你是男子,定是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