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坠机:孤海求生(4)

 

第二天,菲尔几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路易喝了一口水,开始考虑食物的问题。迈克仍然漠然踞坐,一言不发。整整一天,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救援飞机。

5 月30 日,也就是第三天清晨,路易、迈克和菲尔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轰鸣声。毫无疑问,这是一架B-24 发出的沉闷的吼声。没过多久,这架飞机就来到了他们右上方的低空中,机头就像一条笨拙的鲸鱼,正朝东南方向飞去,在云间时隐时现。这是一架搜救飞机。它与救生艇之间的距离很近,路易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看清尾翼上第42 飞行中队的队徽。

于是,路易一把抄起信号枪,装好信号弹,然后扣动扳机。信号弹直冲轰炸机飞了过去,眼看就要打到飞机身上。但是,信号弹没有射中飞机,而是从机身一侧擦了过去,炸开一束红色的火花,从救生艇上看去异常显眼。路易重新装好信号弹,再次举枪发射。就在此时,飞机突然向右侧急转。路易连放两枪,但信号弹都从尾翼经过。

这架飞机就是“黛西·梅”号。机组成员正在轮流使用望远镜对海面进行搜索。在当时的天气情况下,搜救工作十分困难,救援人员只能透过云层之间的间隙向下查看。每一个人都刻不容缓地想要找到这些幸存者,因为他们不仅是自己的中队队友,而且还是自己的亲密伙伴。“如果说在执行海上搜救任务时,我们只有一次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的话,”斯克尔斯回忆道,“那就是这一次。” 

信号弹的光芒逐渐消散,“黛西·梅”号越飞越远。飞机上的人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们只是按照固定航线向右侧转向。路易、菲尔和迈克眼睁睁地看着“黛西·梅”号的双翼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些飞行员距离他们仿佛近在咫尺,但就是视而不见。好长一段时间,路易都感到怒火中烧。但是他的怒火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以他自己进行海上搜救的经验来看,即使是晴空万里,想要从高空发现一只小小的救生艇都非常困难,更不用说在这样浓云密布的日子里了。就路易所知,在他驾驶飞机时,同样也曾忽略过那些救生艇上的落难者。

然而,他们获救的最佳时机已经一去不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向西漂得越来越远,早已偏离了原有的航线。如果救援人员仍然没有找到他们,那么唯一能够活下去的办法就是登上陆地。他们知道,在自己西侧两千英里之内没有任何岛屿。(作者注:在他们的正西方向马绍尔群岛中途有一处地方,水深只有5 英尺,几乎可以被称做岛屿,但实际上仍然不是陆地。) 如果出现奇迹,他们能够活着漂过如此遥远的距离,就有可能到达马绍尔群岛。如果他们偏南一些,就有可能来到吉尔伯特群岛。但是,即使他们吉星高照,来到这两座岛上,而不是与陆地擦肩而过甚至重新被卷入太平洋,他们就会遇到更大的麻烦,因为这些岛屿都归日本所有。

★★★

那一天,史密提也来到大海上空进行搜索,想要找到这些失踪人员的蛛丝马迹。在距离巴尔博峰不到50 英里的地方,靠近瓦胡岛背风一侧的基地上,有机组成员好像发现了什么。史密提盘旋着飞近细看,发现有一堆黄色的长方形箱子横七竖八地散落在水面上。这些箱子的四周围着许多体型巨大的海鱼。

显然,这些箱子不是从“青蜂侠”号上掉下来的。它们距离瓦胡岛太近,“青蜂侠”号上的东西不可能千里迢迢漂泊到一个与洋流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但是,卡本宁的飞机很可能就是在史密提搜索的这条南北航线上坠落的。这些箱子应该是卡本宁机组成员的最后遗物。

不过,史密提看到的不只是这些箱子。在“青蜂侠”号坠落地点附近的某个区域,他发现了水面上有一个亮黄色的物体在晃动。于是,他降低高度盘旋了一周。这个物体好像是一个B-24 轰炸机上的补给箱,但是他不敢肯定。史密提在这个箱子的附近海域盘旋了15 分钟,但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残骸,没有救生艇,也没有落水的飞行员。凭着自己的感觉,史密提认为这就是菲尔飞机上掉下来的东西。他的感觉是对的。回到瓦胡岛以后,史密提不仅想起自己的好友茜茜。如果让茜茜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经失踪,她该多么伤心欲绝啊。

第42 飞行中队的人们已经丧失了希望。“卡帕内尔、菲利普斯、赞贝里尼和米歇尔在前往帕尔米拉环礁途中失踪,”一名地勤人员在自己的日记中写道,“这种事情真令人难以置信。前两天,我还开车和他们几个一起去卡胡库海滩兜风,一路上有说有笑,但是现在他们却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其他飞行员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还说要把他们的衣物寄回家中,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一样。不过,事实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人们不得不习以为常!”

★★★

三人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迈克一个人把全部巧克力都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外,那两人从前天凌晨早饭过后直至现在都没有进食。他们饥渴交加。当那架B-24 从空中消失以后,他们又度过了一个寒风刺骨的夜晚,接着便进入了第四天。没有飞机,没有船只,也没有潜艇。每个人的淡水都喝光了。

到了第5 天,迈克突然情绪失控。他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突然开始高声尖叫,说他们都要死了。迈克两眼通红、露出凶光,不停地大喊大叫。路易“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迈克立即没有了动静,反而看起来一脸满足的样子。也许是比起他脑海中的可怕想象来说,路易的坚毅果决让他觉得宽慰不少。

迈克完全有理由丧失信心。他们的淡水告罄。自从上次那架B-24 消失以后,再也没有飞机出现过。赤道洋流一路向西,把他们带到远离友军的地方。即使现在军方的营救工作尚未停止,那么也将很快被取消。

那天晚上,路易怎么也睡不着,于是他开始对天祷告。路易生平只做过一次祈祷。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一次路易丝病得十分厉害,路易担心会失去母亲,所以才开始祷告。现在,在这只小小的救生艇上,路易再一次在自己的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有人能够搭救他们。

当救生艇在茫茫的大海上越漂越远时,他们临行前寄出的信件陆续到达了家人和朋友的手中。谁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失踪。根据军方的有关规定,只有等到首次营救工作结束后,才能够通知失踪者的家人。

飞机失事第二天,菲尔写给父亲的最后一封信被投进了弗吉尼亚州的邮箱。菲利普斯神父一直喜欢用小名艾伦称呼自己的儿子,现在他已经成为皮克特营地的随军牧师。几周以前,在当地报纸一篇关于“超人”号在瑙鲁战役中英勇事迹的报道中,他最后一次听到有关艾伦的消息。菲利普斯牧师把这篇写有艾伦壮举的报道剪下来,一直随身携带。在为儿子感到骄傲的同时,菲利普斯牧师也感到十分担忧。“我当然希望这是他深入前线的最后一次战斗。”他写信告诉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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