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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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返程的中巴车,我一路上都在想要不要把兔爷请我吃饭这件事告诉给高强。如果告诉高强,他听后会怎么想?如果不告诉高强,万一他得知了此事之后又会怎么想?告诉与不告诉的前提都得先想清楚高强的感受。

不管告诉还是不告诉,高强都肯定不乐意此事,结果如何就要看高强不乐意的程度了。不能草率地说后果就一定很严重,但最起码不会乐观到哪去。想到这,刚才受宠若惊的喜悦劲就荡然无存了,剩余的都是后悔和心怯。我不是怕高强会对我怎么样,我是他妹夫,不可能会有什么很坏的结果,但是我在自己心里有份理想,那就是做一个接近完美的学生。基于这点,我什么事情都尽量考虑周全一些再行动,努力做得好些,再好些,让高强满意或是少些怨言和指责。我的这份理想就如一张很干净的白纸,不希望上面落有墨点或是污垢,虽然很难,但这是目标。很轻易就能办到的事情不能称之为目标,我是这么理解的。

但这件事,我想自己肯定是欠考虑了,结果已然如古玩上的瑕疵,无从修补。

因为心里琢磨着这事,下车后也没心思去店里我就直接回了住处。我低头走着走着,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拉了我肩膀一把,我回头一看,有些面熟,但好像又不认识。

“收古董的,你不认识我了?”那年轻人咧开大嘴笑着说,“我是里湾的,上次你到我家去看过帽筒。”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印象,是这个人,当时他还缠着要我给他讲古董知识。

“嗯,认得,你今天进城来了。”我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是啊,刚去你店里找你了,你不在。”他猛吸了一下鼻子说。

“你找我?”我好奇地问,想不出来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他点点头。

“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接着问。

“还能有什么事,想卖点东西给你呗,嘿嘿。”他笑着说。说完就放下肩包取出一件小金属器来递给我。我一看是新货,现代工艺品一个就没了兴趣,回递给他说:“这个我不收。”

“怎么了?不值钱吗?”他问,嘴巴呈“O”字形张着。我现在想,如果那天我不及时开口说话,他是否会把这“O”形一直保持着?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这东西叫什么,晓得不?”他脱口而出:“青铜器,孙悟空骑马啊,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就是看马的不是。”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大笑起来。这想象力还真够丰富的,很逗。他见我脸上挂着怪笑就问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我告诉他说,这东西不是孙悟空骑马而叫“马上封侯”,是种古代器物上的吉祥题材,玉器、牙雕、木雕以及金属器上都能常见到这种题材的。他听我说也笑了,怀疑地问,怎么就叫马上封侯了呢,不是吧?我于是用手指着马和猴说,这是马,这是猴,马上面骑着一只猴不就是马上封侯了?他还是不信,哧哧笑着说,这样说也可以?我说,可不可以你能问问别人或是回家问问老辈人,我骗你有个屁意思啊。他这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然后问我为什么不要。我同他说,你这东西不是铜的,是铅合金翻砂电镀工艺品。这下他又吃惊了,说不可能不是铜的,你看全是青铜色。他说得倒是信誓旦旦,但这改变不了事实。我说电镀作古的表面当然得是铜了,不信我证明给你看。说完我拽过“马上封侯”,蹲下来用力在水泥地上狠劲地搓了几下,然后站起来递给他看。他接过去一看,这才相信,老实交代说,这东西是他在广东打工时在地摊上买的。说完又朝我伸出大拇指说,不愧是古董师傅,跟孙悟空的火眼金睛似的一看一个准。

那天,他还告诉我,他叫陈德伟,耳东陈,道德的德,伟大的伟,并缠着我,非要我教他收古董。我当然不会答应了,自己这碗饭还没吃稳还在别人屋檐下,哪谈什么资格带徒弟呀。不过,后来这陈德伟还真自学铲地皮了,搞得有声有色的,没少卖东西给我。这是后话,在此先不表。见我不愿意教他收古董,他一时也没办法,就从包中又翻出一串铜钱出来递给我。

我接过来看了看,这铜钱倒是真的,就挨个看了看,发现其中有几枚通宝还不错,可以吃,就说,三毛钱一个,我全要了。陈德伟不同意,大叫着说他收来都不止三毛一枚了。我数了数,一共有五六十枚,就问他要多少肯卖。陈德伟说,最少得六毛一个,我就同意了,小生意也没什么好磨嘴皮的,要与不要都痛快点。

当场付了钱,我就手抓着铜钱回家了。看得出来,陈德伟感觉挺满意的,并且说过几天还进城来卖东西给我。我当时也没当真,不过对他的高兴劲还是能理解的,终究是他的第一笔古玩交易,钱多钱少不重要,这迈出的第一步才是他开心的真正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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