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种词汇(4)

甚至自然科学家所使用的词汇中,有一些术语都有不同的意义。牛顿方程式中的物质、空间和时间的意义与爱因斯坦所理解的这些词的意义是不同的。

尽管如此,牛顿的概念能很好地解释一个从树上落下来的苹果,而爱因斯坦用的措辞也能很好地解释可引起核裂变的铀原子放射出来的能量。在20世纪,人们接受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改变了关于时间、空间和物体(objects)的传统理解,使哲学家和科学家认识到每个命题的意义和有效性都受到语言系统的限制,每个命题都有自己所属的语言系统,在另一个语言系统中它就可能是无效的。

容忍属于不同语言系统的话语存在多重意义,这使得我们同时相信以下说法也是正确的:用量子力学的数学语言写作的物理学家宣称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稳定的(stable)物体,而心理学家则同时声明,这个世界是由像杯子那样可以触摸、移动和盛液体的固体组成的。我们接受这两种陈述,认为它们都是真的,不会因为这些思想存在逻辑上的矛盾而出现认知失调(cognitivedissonance)并产生烦乱的感觉,因为它们属于各自独立的语言系统。所以,即使“恐惧”这个词在这两种语言网络中有不同的含义,但这个原则使神经科学家可以使用“恐惧”

这个词来描述某种类型的神经活动(neuronalactivity),而心理学家则可以用这同一个词来描述一个人关于他(或她)的主观经历的个人判断。[3]不幸的是,在这方面,与上述杯子的现实性(reality)的例子相比,许多科学家经历过更多的认知失调。

生物学家和心理学家搜集的证据,赋予“觉醒”(犪狉狅狌狊犲犱)这个词以不同的意义。大部分成年人报告说,红色引起一种觉醒或激动的感觉,而蓝色则减少主观觉醒的强度。无论如何,脑电波的图谱表示,蓝色而不是红色会促进大脑皮层神经细胞(corticalneurons)的觉醒。所以,神经科学家们不会把被界定为某种大脑皮层活动类型的觉醒(arousal)与心理学上觉醒的体验等同起来。[4]该论点同样可应用于“记忆”(犿犲犿狅狉狔)这个词。一群成年的中国人,在其童年的早期(earlychildhood)曾受中文的影响,但在学习作为第二语言的英语后,曾 有意识地忘却他们的第一语言,他们能指出由两个英语单词构成的一个序列中 的第二个词是不是在语义上与第一个词有关联。比如,狗和猫是相关的,而狗和 蜡笔则不相关。当某个序列的第二个词在语义上与第一个词不相关时,大约在3/10秒的时间内,颞叶的神经细胞(neuronsofthetemporallobe)在脑电图上产生 一种独特的波形(waveform),然后意识才认可这第二个词与第一个词不一致。[5] 当英语的第二个词与第一个词不相关,但碰巧共同享有某个汉字时,确信自 己丧失了童年时期的中文知识但能说两种语言的中国人,其脑电图显示出来的 波形比所预期的要小一些。英语里面的“火车”和“火腿”这两个词是不相关的, 但共同拥有汉字“火”。所以当“火腿”这个词在“火车”这个词后面出现时,会说 两种语言的中国人与只能说英语的人相比,对“火腿”这个词显示出一种较小的 波形,即使他们完全意识不到这一事实,但他们的大脑已经对某种共享的但他们 的意识不能感知的意义作出了反应。[6]这意味着他们的大脑已经保存了关于该 汉字意义的某种特征,所以当大脑作出反应或意识察觉到意义提供的证据时, “记忆”(犿犲犿狅狉狔)和“记住”(狉犲犿犲犿犫犲狉)有不同的意义。心理学家发明了内隐记忆(implicitmemory)这个概念来说明这一事实。

当神经科学家使用脑剖面图(brainprofiles)来界定一个本质上是心理学的概念时,“计算”(犮狅狌狀狋)这个词是发生上述概念混淆的第三个例子。虽然这个术语最初发明出来是为了以某种序数序列(ordinalsequence)来展示安排基数(cardinalnumbers)的能力,但两个神经科学家得出结论说,大脑能计算,是因为20个黑眼圈的激活(activation)与30个黑眼圈(darkcircles)的激活相比,其显示出来的剖面图(profiles)是不同的。[7]无论如何,大脑反应的对象是各个轮廓清晰的单体(elements)在空间分布上的可感知的差异,但大脑不会对它们的数量作出反应。一个凝视着摆着18本书的书架的人所看到的是一排高宽不等、颜色各异的物体(objects),而不是18个物体。婴儿在自己手上看到的是一个个结节(protuberances),他们需要过几年时间后才知道每只手上有5个指头。人们在计算时才激活的血流模式(bloodflowpatterns),对3个物体显示为两种不同的空间排列方式的反应(紧密地把其中2个物体聚集成一排,另一个不是这样)不一样。

但如果该区域(area)的神经细胞正在计算,那么血流模式竟然会是一样的,因为两种排列的物体的数字完全一样。[8]此外,人们在看一排排不连续的(discrete) 的物体时那些神经细胞活跃起来的区域,与那些人们读数字时活跃起来的区域 不同。[9]大脑对调到6点和3点的钟会作出不同的反应,但这不意味着被激活的 神经细胞正对时间的概念作出反应。数字和时间是后天获得的概念,是经验的产物,而认识它们的意义,则依赖于包括各个具有独特功能的脑区(brainsites)的 回路(circui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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