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

终于译完了!这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心底不由自主冒出的感觉。

整个翻译的过程,绝不轻松。一方面是智力上的不轻松,因为这本学术著作不但思想厚重,而且有深刻的跨学科背景,对翻译工作本身就提出了很大挑战。另一方面是体力上的不轻松,在翻译最吃紧的时候,我的右眼遇到一点麻烦,麻烦虽小但也是两个多月时间不能伏案工作,以至于我不能确定翻译工作将拖到什么时候完工。不过,现在终于得以卸下心中这块石头。好好坏坏,也算交出了一份译作吧。

我不打算在此介绍本书的内容,任何精确的介绍都不如原著深刻到位;何况该书的名字已经浓缩了一切信息,或者直接查看第13章不足一千字的总结,亦可一目了然。我也不打算在此评论该书的思想,因为我个人的信念是,学术著作的译者应自觉避免兜售私货的嫌疑,若有评论,不妨另找发表途径,没有理由通过绑架原著来强加自己的评论。特别是,对于像本书这样存在着不少争议内容的著作,保持原著的原汁原味,就是对立场各不同、看法各相异的读者最大的公正。

我打算在此特别说明的是,关于本书一些术语的翻译问题。这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术语问题是“reciprocity”的翻译。这个词通常翻译成“互惠”。近年来,桑塔费学派(金迪斯本人是桑塔费学派的代表人物)提出了“strongreciprocity”这个术语,它也是本书的一个关键性术语,该术语在国内目前翻译为“强互惠性”。《现代汉语词典》对“互惠”的解释是“彼此给对方以好处”。“strongreciprocity”包含着以善报善的倾向,这的确有互惠之意;但它还包含着以恶制恶的倾向,这似乎就不是互惠了;而且它还包含着对无关于自己利益的第三方之善恶行为进行奖励或惩罚的倾向,即惩恶扬善,这就更不是“互惠”

一词可以反映出的含义了。基于这种种考虑,本书将“strongreciprocity”翻译成了“强对等性”①,这相对更贴近该术语的本来含义。

另外还有两个在本书中常用的重要术语,“selfregarding”和“otherregarding”。国内有人将“selfregarding”翻译成“自利”、“自私”,这样的翻译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总觉得还未能完全反映出原词的意思,而且本书术语使用上明确了“selfregarding”与“selfinterested”或“selfish”是根本不同的。“selfregarding”本意是只关心或者只考虑自己,即一切以自我为考虑的出发点;与此对应,“otherregarding”就是会关心或考虑到他人。金迪斯认为,“selfregarding”比“selfinterested”

是一个更准确的术语;因为,一个“selfinterested”的人,不仅可以是“selfregarding”

的,也可以是“otherregarding”的。基于这种种考虑,本书将这两个词分别译为“自虑”和“他虑”,取“只考虑自己”和“会考虑他人”之意。② 金迪斯对宾默尔“自然正义”理论的微词,就是建立在人是“otherregarding”的这个基础之上的。

一般而言,翻译工作应尽可能遵循既有的译法,避免产生旧词新译的混乱。但问题是,既有的译法如果确实存在一些缺陷,也会带来一些麻烦(比如术语上的冲突)。所以要不要对一个已有常见译法的词语进行新译,是一件很难把握的事。当然,如果把翻译也放在一个演化过程中来看,那么新译其实是突变的策略,如果它没有生命力自然就会消失。既然如此,我在本书中大胆地对一些已有的译法进行了改变———这里用“改变”而不用“纠正”,意味着本书对这些词语的译法并不一定是更正确或更好的,仅仅是我个人认为做出改变可能会更好。如果本书对这些术语的翻译并不好也不会有太大的关系,毕竟这里把英文都附出来了,阅读中有此英文概念也不至于对新的译名犯糊涂。这些术语大致包括:“payoff”,常译为“支付”,本书译为“赢利”,因为赢利比支付更符合生活常用语义,更容易为初次接触博弈论的人所接受;“perfect”,有时被人们译为“精炼”,本书译为“完美”,因为博弈论中“perfect”是针对记忆之完美而言的,而且又专门有术语“refinement(精炼)”在翻译上需要避开。“assessment”,常译为“状态”,本书译为“评估”,因为“assessment”

实际上是对状态的主观评价或主观评价中的状态。“folktheorem”,此术语译名较多,有“大众定理”、“民间定理”等等,本书从其中一种翻译为“无名氏定理”,因为该定理冠以“folk”正是由于无法追溯是谁最先提出它来。此外,“evolution”一词,常见的译法有“进化”和“演化”,本书同时沿用了这两种译法,基本上是讲到生物学方面时就译为“进化”,讲到经济和社会方面时就译为演化,这样的译法也没有特别的理由,也许只是为了与当前的自然科学和社会文献中对“evolution”的不同译法保持一致吧。

本书的跨学科特性,以及金迪斯行文纵横捭阖、旁征博引、多用长句的行文风格,都对翻译造成了困难。对此,我只能说,我已经尽力降低翻译理解上的失误,但我的确不能保证完全没有失误。以基因遗传之精确,尚有变异之存在,何况翻译这种本来就容易产生误读的工作乎?这并不是为了给我自己潜在的失误开脱罪责,我的本意是,希望有能力阅读原著的读者,应该尽量阅读原著而不是译著,因为这是降低误读概率的一种有效方式。当然,我更希望,发现本书翻译失误的读者,能够向译者或出版社指出失误之处,以便将来可以有所弥补。

当初我接受上海世纪出版集团格致出版社的邀请翻译这本书,一个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它与我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桑塔费学派经济思想研究”紧密相关。现在看来,接受翻译的决定是明智的,因为我确实从这本书中学到了很多。感谢金迪斯为我们奉献了这样一部“美妙而激荡的著作”(纽约大学A.Brandenburger对本书的评价)。同时感谢他热情为本书专门写下中文版序言。本书的翻译工作是在奥塔戈大学完成的,为此我也感谢奥塔戈大学经济系为我提供的良好工作条件,并且我在这里享受到了宁静的生活。我也感谢本书编辑们的辛苦工作,使本书得以及时面世。还要感谢上帝,使我的眼睛尽快得以恢复,从而及时完成了本书的翻译工作。

董志强于但尼丁,新西兰

d_zq@163.com

①②需要说明,“强对等性”的翻译并非译者所创,实应归功于汪丁丁老师。译者的记忆中,应该是汪丁丁老师某本著作的一篇对话记录中提到将“strongreciprocity”翻译成“强对等性”。不过由于译者身在海外难以查找中文出版物核对出处,对此谨表歉意。

国内亦有著作将此两术语翻译为“自涉”、“他涉”(或“涉他”)的,但译者感觉也不是太妥当,没有反映出只考虑自己或会考虑他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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