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诨名并无恶意,相反,它是对一个理想家的最好的概括。《纽约先驱报》的驻华记者端纳——那个后来曾给老蒋作过顾问、与宋美龄私交不错、甚至参与过西安事变和平解决的美国家伙曾记载过他与孙中山一次关于修铁路的谈话,当时孙中山正在地图上划他的全国“路线”,他问端纳:“你认为外国资本家会给这笔钱吗?”
端纳问:“条件是什么?”
孙中山说:“啊,我们给他们以筑路权和经营40年铁路的权力,40年期满后他们把铁路完整地无偿地交还中国。”
端纳说:“除非有一个稳定的政府。否则,哪怕修筑一条最有利可图的铁路,也没有希望得到一文钱的投资。”
中山说:“政府稳定与否有什么关系?只要各省同意就行!”
端纳问:“财政问题怎么办?”
中山的回答是:“财政是我最后才考虑的问题。”
从这些细节里,我们不难看出,孙公缺少一定的政治与经济常识。第一不考虑政府的稳定,第二不考虑财政问题,第三把外国投资商当傻瓜,以为人家不管中国政府是否稳定就会掂着巨款前来中国投资筑路……可能正是这种常识的缺少才导致西方人把他看成一个夸夸其谈者吧。
唐德刚先生在他的《袁氏当国》里讲述了政治家戏弄理想家的一个小故事:孙公吹牛,欲把中国铁路延长至20万里。袁公顺水推舟,授孙公以筹划全国铁路全权,孙公就出任中国铁路总公司总理了。袁公把当年西太后所乘的花车专列拨给孙总理专用,以便巡视全国铁路现状,同时要求各地地方官对巡视路政的孙总理做盛大款待。结果呢,孙公未修成一寸铁路,孙、袁交恶后,当局查铁路公司账目,发现孙公光视察费就花去百十万两……
后 记
我为什么要写 《 重读晚清六十年》
老佛爷专政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奇迹。那时候一个最鄙视女人的国度,居然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近半个世纪。武则天咱就不说了,因为那时候的中国女人还没有开始裹脚,那时候的中国寡妇还能再嫁,那时候的中国阉儒还没有发明存天理灭人欲之类的生化武器……
老佛爷她老公常说的一句话是:我大清尚有人耶?
有,这个人就是他老婆懿贵妃!
但是这一切都构不成我写老佛爷的理由。从感情上讲,我不太喜欢她。从理智上讲,我从没想到要写她。作为执政者,她是一个封建帝王;作为女人,她是一个寡妇。封建帝王,中国两千年的历史下来,那是一串长长的名单,但是,除了我们河南帅哥袁世凯有特别的研究价值外,其他帝王构不成文化基因上的突变与体制上的突破,因此都是不咸不淡的话题;寡妇,中国两千年的社会下来,可以组成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军团。这军团的背后,是中国文化的反人性与反社会,可是研究中国文化的反动性,慈禧又远远不如祥林嫂那样的底层女人更具代表性。只不过,既是寡妇又是最高执政的,在中国历史上倒是不多。而且慈禧所面临的棋盘也与以往有所不同。作为封建帝王,她既面临了中国历史周期率中的末世,又摊上了世界格局下中国文明的衰世。作为寡妇,她既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还跟养子闹了别扭,自己也没敢明目张胆的母鸡司“晨”。在中国的宗法政治语境下,家事就是国事,国事就是家事。不论是家事还是国事,老佛爷都没有搞好。老佛爷有她昏庸的一面,那是权力使然。中国古代的政治运作,只能使权力者的智商越来越下降,因为子民百姓干脆没有智商。这也叫互相成全。你愚民,民愚你,在自己的历史循环圈里,差不多能维持二三百年。维持不动后,崩盘。子民百姓再造一个大救星,然后下一轮转盘开始,跟蒙着黑布栽头拉磨的毛驴一个情境。老佛爷也有她开明的一面,搞洋务,搞维新,搞宪政。从器物改革到制度改革,百尺竿头,谨慎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