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作为湖南同乡,毛泽东对曾氏评价更高,他在1917年致他的友人兼老师“邵西先生阁下”(邵西即黎锦熙)的信中说:“吾于近人,独服曾文正。”岂止是服,某些方面,我猜,毛泽东灵活运用了他的老乡的观点,比如曾氏的“呆兵”与“活兵”之说,可能给了毛泽东游击战的灵感,而曾氏活学活用儒家思想给湘军编制的《爱民歌》,堪称毛泽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范本。不信我们看看曾氏的《爱民歌》: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人。百姓被贼吃了苦,全靠官兵来作主。
第一扎营不要懒,莫走人家取门板,莫拆民房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莫派民夫来挖壕,莫到民家去打馆。筑墙莫拦街前路,砍柴莫砍坟上树。挑水莫挑有鱼塘,凡事都要让一步。
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帐房。莫进城市占铺店,莫向乡间借村庄。人有小事莫喧哗,人不躲路莫挤他。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茶。更有一句紧要书,切莫掳人当长夫。一人被掳挑担去,一家号哭不安居。娘哭子来眼也肿,妻哭夫来泪也枯。从中地保又讹钱,分派各团并各部。有夫派夫无派钱,牵了骡马又牵猪。鸡飞狗走都吓倒,塘里吓死几条鱼。
第三号令要严明,兵勇不许乱出营。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害。或走大家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邀些地痞作伙计,买些烧酒同喝醉。逢着百姓就要打,遇着店家就发气。可怜百姓打出血,吃了大亏不敢说,生怕老将不自在,还要出钱去赔罪。要得百姓稍安静,先要兵勇听号令。陆军不许乱出营,水军不许岸上行。
在家皆是做良民,出来当兵也是人。官兵贼匪本不同,官兵是人贼是禽。官兵不抢贼匪抢,官兵不淫贼匪淫。若是官兵也淫抢,便同贼匪一条心。官兵与贼不分明,到处传出丑名声。百姓听得就心酸,上司听得皱眉尖。上司不肯发粮饷,百姓不肯卖米盐。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
我的军士跟我早,多年在外名声好。如今百姓更穷困,愿我军士听教训。军士与民如一家,千记不可欺负他。日日熟唱爱民歌,天和地和又人和。
曾氏就这么厉害,更厉害的是他的理学修养与禅定功夫,梨虽无主,吾心有主;门上无锁,吾心有锁。
太平天国失败后,他的湘派人物坐拥东南半壁江山,手下有人甚至他的弟弟也想起了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故事,他愣是给拦住了。他解散湘军,动员家眷回家立业,自己也想卷铺盖回家,但是清政府不许。后由两江总督改任直隶总督。运气不好,任上发生天津教案。
同治九年(1870年),天津市民中流行教堂给教民发迷魂药诱骗中国儿童,取脑挖心以配药,并且已有人发现成筐的儿童眼珠等谣言。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古代人民的眼睛向来没有雪亮过。文化与体制双管齐下,人民岂止是眼睛,脑子都是一团浆糊。既是浆糊,当然容易搅和,谣言一传,神州感染,群情激愤,火烧法国的望海楼教堂、仁慈堂、法国领事馆及英美教堂十座,破坏和掠走财物一批。24名外国人被打死,其中包括法国驻津领事丰大业和10名修女。至于中国教徒死伤,我们不在乎,史料上只说了个死伤“数十人”。教案发生时,曾氏由于肝病日重,右目完全失明,正在家休病假。清廷谕旨曾氏前往处理。处理结果是:中国斩首16人,判刑29人,赔偿损失49万两,派崇厚到法国道歉,天津知府、知县革职流放。当时洋人要求杀天津道员、知府、知县为法领事抵命,并以战争相威胁,曾国藩严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