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第一章姐妹俩(5)

厄秀拉出神地看着赫麦妮。她了解一点她的情况。赫麦妮是英国中部最出色的女人,父亲是达比郡的准男爵,是个旧派人物,而她则全然新派,聪明过人且深思熟虑。她对改革充满热情,心思全用在社会事业上。可她终归还是嫁了人,仍然得受男性世界的左右。

她同各种身份的男人都有过从。厄秀拉只知道其中有一位是学校监察员,名叫卢伯特?伯金。倒是戈珍在伦敦见到过别的一些男人。她同搞艺术的朋友们出入各种社交圈子,已经认识了不少名流。她与赫麦妮打过两次交道,但她们两人话不投机。她们在伦敦城里各类朋友家以平等的身份相识,现在如果以如此悬殊的社会地位在中部地区相会将会令人感到异样。戈珍在社会上一直是个佼佼者,与搞点艺术的小贵族们交往密切。

赫麦妮知道自己衣着得体,知道自己在威利?格林可以平等地同任何她想认识的人打交道,或许想摆摆架子就摆摆架子。她知道她的地位在文化知识界的圈子里是得到认可的,她是文化意识的传播者。无论在社会上还是在思想意识方面甚至在艺术上,她都处在最高层次上,木秀于林,与这些方面的先锋们很是默契。没谁能把她比下去,没谁能嘲弄她,因为她总是高居一流,而那些与她作对的人都在她之下,无论在等级上、财力上或是在高层次的思想交流、思想发展及领悟能力上都自愧不如。因此她是冒犯不得的人物。她一生中都努力不受人伤害或侵犯,令世俗无奈。

但是她的心在受折磨,暴露在外。别看她在通往教堂的路上如此信步前行,确信庸俗的舆论对她毫无损伤,深信自己的形象完美无缺、属于第一流,但是她忍受着折磨。自信和傲慢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其实她感到自己伤痕累累,受着人们的嘲讽与蔑视。她总感到自己容易受到伤害,她的盔甲上总有一道隐秘的伤口。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其实这是因为她缺乏强健的自我,不具备天然的自负。她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空白,缺乏生命的底蕴。

她需要有个人来充溢她生命的底蕴,永远。于是她极力追求卢伯特?伯金。当伯金在她身边时,她就感到自己是完整的,底气很足。而在其余时间里,她就感到摇摇欲跌,就像站建在沙子上,像建在断裂带之上的房屋一样。她表面上安富尊容,但任何一位自信、脾气倔犟的普通女佣都可以用轻微的嘲讽或蔑视举止将她抛入无底的深渊,令她感到自己无能。但是,这位忧郁、忍受着折磨的女人一直在用美学知识、文化、处世见解和无私公正来为自己设置保护墙。可她怎么也无法越过这道可怕的沟壑,总感到自己没有底气。

如果伯金能够同他建立起密不可分的关系,赫麦妮在多愁多忧的人生航行中就会感到安全。伯金可以让她安康,让她成功,让她战胜天使。他要是这样就好了!可他没有。因此她担惊受怕受尽折磨。她把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竭力达到能令伯金相信的美与优越的程度。可她总是感到差强人意。

他也是个变态之人。他把她击退了,总击退她。她越是要拉他,他越是要击退她。可他们几年来竟一直是恋人。天啊,这太令人厌倦痛苦了,她太累了。可她依然很自信。她知道他试图离她而去,知道他努力要摆脱她以最终获得自由,但她仍然自信有力量守住他。她对自己高人一筹的智识深信不疑。她在智识上高人一筹是真理的试金石,她要的是伯金跟她一条心。

他像一个有变态心理的任性孩子一样要否认与她的联系,否认了这个就是否认了自身的完美。他像一个任性的孩子,要打破他们两人之间的神圣联系。

他会来参加这场婚礼的,是来当男傧相。他会早早来教堂等候。她一来,他就会知道。赫麦妮走进教堂大门时又怕有想,心里打了一个寒战。他会在那里的,他肯定会看到她的衣服是多么漂亮,他肯定会明白她是为了他才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漂亮。他肯定会明白,他能看得出她是为了他才把自己打扮得如此出众,无与伦比。他最终会认可自己最好的命运,不会不接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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