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种社会结构的基础上,在这样一种利益分化的背景下,我们继续沿用过去的思维,指望党和政府一声令下,一呼百应恐怕就很不现实了。我们可以呼唤团结,可以倡导统一,但如果还仅仅是一些简单的老办法、旧方式就会发现很苍白、也很无奈。怎么办?只有一个词:“兼顾”。就是老阶层的利益要保证,新阶层的利益也要保障,虽不能保证让大家都满意,但要至少保证大家都能接受和认同,也就是各得其所。可这话说起来容易,要真正做到,着实不易啊,但再难也得做。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第一个变化。
(二)社会状态更加开放,社会管理和控制难度加大,实现社会的有序和稳定需要新思路与新做法
从上个世纪70年代末开始,我们就常说改革开放。刚开始说的时候,改革开放可能更多是一种政策举措,但当我们说了这么几十年后,改革开放已经成为了当代中国的一种客观状态了。尤其是伴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当代中国社会的状态越来越开放、越来越活跃了。这种开放与活跃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社会成员的流动性加大;另一个是信息的快捷传播和交流。
我们先说人员流动问题。回想传统的中国社会,确实如一些学者所说的是一个“超稳定的社会”。这种“超稳定”不仅体现在社会结构的单一,也体现在社会成员的相对稳定。中国的户籍制度在这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比如在改革开放前,我们要在中国找一个人很简单,五个层次保证能把你准确定位在中华人民共和国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任意一点。第一个层次是省,比如山西省,先把你确定在中国中部一个枣核型的区域;第二个层次是地区,比如吕梁地区,就到了山西西部的一个革命老区;第三个层次是县,比如兴县,吕梁西边靠近黄河边的一个农业县;第四个层次是公社,也就是现在的乡镇;第五个层次是生产大队或者说是村。通过这五个层次,任何一个人都没法跑,一找一个准。那个时代要想外出,没有生产队、革委会的介绍信你是寸步难行,坐不了火车,住不了旅店。有次开会谈到北京旅游业发展历史的时候,有位宾馆的同志说的很有意思:过去外地人到北京要住店,服务员说没钱就算了,首都人民可以支援全国人民,就住一晚上吧。但是得拿介绍信来,没有介绍信?那对不起别进我们的门,万一你是地富反坏右呢?那个时候不仅流动不方便,也不鼓励流动。那时我们常说的一句话“要做社会主义的螺丝钉”,拧到哪里就在哪里固定住了。一个工人年轻的时候进入工厂,奉献青春,老了退休了工厂负责养老;有的工厂甚至还有火葬场,死了一把火烧了,从生到死不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伴随着改革开放,人员流动日益频繁起来。目前在中国大地上有接近1.8亿的人口从西北到东南、从西南到东北、从内地到沿海流动过来流动过去。有次我去四川调研,一个乡党委书记跟我说,他们有个村的一个党员,十多年前到了深圳,后来据说深圳不好干又跑到了北京,现在究竟在哪里他们根本不知道。如果我们现在要找这个人,按他身份证上的地址,只能找到四川那个小村庄去,但他早已离开那个地方十几年了。你说怎么办?
人员流动给我们社会控制带来的难度是显而易见的。过去西部省区虽然贫穷,但由于没有可比性,相互不知道,大家的心态也不至于失衡。现在流动到了深圳、上海,看着这些地区如此繁荣与现代化,看着这些地区居民的富裕生活,怎能让落后地区民众心理平衡?现在一些农民工在沿海城市的一些非理性举动,我们固然可以以犯罪论处。但我们需要进一步追问的是,难道除了定义为犯罪之外就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人员流动造成的社会开放已经让我们头痛了,但与信息快捷、无障碍传播带来的社会开放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人员再流动总是有形的,一个大活人必然要呆在一个地方,而信息则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在网络中、在电波中无孔不入,无往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