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我这样管理部下(8)

杜如晦在病中之时,我也是这样,甚至在他死后多时,每当我得到什么好东西时,我总是不免会想起如晦,感慨如今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分享佳物,喟叹之余,我便会派出使臣前去赏赐其家人。

房玄龄病重时,我为了能时时探望其病情,甚至下令将御苑凿出一个大洞。

至于虞世南,他和我的关系更加亲密,我经常在人前人后说:“世南和我,好得就像一个人啊!”甚至在他去世之后,我还多次在梦里见到他。

这就是我与他们之间的感情。人都是重感情的,我们称得上曾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虽然他们表面上都只是文弱书生,但其中许多人,都与我共同经历过天下大乱时血与火的考验,也曾与我共同体味过争夺太子之位时的那种动荡不安。

要赢得他们的心,唯有尊重他们,尊重他们的才学,尊重他们的思想,让他们能够感受到他们在我心中地位重要,这才能与我一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生死与共。

从此以后,天下人都能够看见,朝廷的官位,不会再像过去那样,被几大家族凭借自己的门第世系长期把持。我的宠信,也绝不会为谄媚小人所魅惑骗取。

只要有才有德,大唐的朝堂便会对你敞开,我便会张开双臂接纳你。

从这一点来说, “十八学士”这个名词在天下士人心中,又岂会在学士们身殁之后,便会终结消亡呢?

用《氏族志》打造新贵族身份

魏王李泰曾经问我,做一个皇帝,富有四海、万邦咸临,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快乐?

我回答他,一点也不快乐。

他又问我,做一个皇帝,是不是就能言莫予违,予取予夺?

我回答他,这得分时候。严格说起来,恐怕相当多的时候,我都没法把皇帝当得这么洒脱。

不过我知道,很多人其实都想得跟李泰孩儿一样,一朝掌权,令行无碍,尤其是贵为九五之尊的帝王,难道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哪里有那么简单?终我一生,最重要的工作之一,便是努力使得朝堂上的各派势力之间互相牵制,以达到理想的平衡状态。这是一件极为劳心费神的工作,困难到什么程度呢?困难到连我这个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时不时会受制于他们。

在这个平衡过程之中,影响最为深远的,便是“《氏族志》事件”。

众所周知,支撑建立起李唐天下的,主要有三股力量,而最为重要的,便是关陇集团,他们本是源自北魏鲜卑贵族的军人团体,其中既有胡化的汉人,也有汉化的胡人。原来割据中原的北周和北齐,便是由关陇集团一手操控。至于由北周开国皇帝宇文泰亲自培植的八大柱国宇文泰(李世民曾外祖父)、元欣、李虎(李渊祖父)、李弼(李密曾祖父)、赵贵、于谨、独孤信(杨坚岳父)、侯莫陈崇等人,其威名更是无远弗届。这八大柱国之中,宇文泰乃是我的曾外祖父,李虎乃是我们李家的嫡系曾祖,李弼乃是李密的曾祖父,而隋文帝之后以及我的祖母,都是独孤信的女儿。西魏、北周、隋、唐四个朝代都与这八柱国密不可分,你要是仔细留意一下,就会发现,隋唐兴替的乱世当中,相互杀伐的四方豪杰,以及朝堂上的著名大将,往往都是沾亲带故,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第二支力量,便是山东集团。其中,又可划分为两派:历史悠久、宗族势大的山东士族,以及野心勃勃、出身寒门的山东豪杰。前者以百年来所积累的声望门阀自立于世,而后者则依靠隋末以来所掌握的武装力量独树一帜。这两股力量,相互间既有矛盾,又能够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而合作。他们长期以来,都让我有尾大不掉之感。而以魏征为代表的山东集团官僚,也正是利用这一点使得我在政令措施上多有让步之举。不过,山东集团在我打天下和治天下的过程之中,也为我贡献了不少才具卓异的文武贤能。因此,我对这支势力,是既爱又恨,既要小心提防,又要加意笼络。

最后一股力量,便是长期踞于江南自成一体的江南文士集团。他们同样继承了魏晋以来门阀贵族势力的绪余,在隋统一南方后,其政治地位已大大下降,但在江南地区仍然有着难以替代的影响力。这些人的特点是无拳无勇,让他们统兵打仗,实非所长,不过,他们向来以衣冠正统自居。要说到对前朝典章的钻研阐发,可谓无人能出其右,故而唐初一应政治制度的设计、典章礼仪的制定,多出于他们之手。

这三股力量,形成了唐初政坛官场之上的基本格局。其中关系犬牙交错,复杂异常。故而对他们,我向来采取分而治之的原则。

老实说,跟随我最久、最为忠心,也最是利益攸关的要数谁?自然是以我李氏家族为首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他们都曾在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建立过赫赫功勋,像李神通、李道宗这些贵戚勋旧,无疑是我最为放心的臣下。不过,这些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多为赳赳武夫,要跟着我上阵杀敌、出生入死,没有人比他们更靠得住,但要说到治国之道、谙熟政务,这些王公贵戚们可真就两眼一抹黑了。

另外,他们往往还有一个很严重的毛病——居功自傲。动不动就会耍点小脾气,使点小性子。看在过去大家一起提着脑袋打天下的分上,我有时也忍让他们几分。不过,治国不是儿戏,要是把天下全交到他们手上去管理,那非捅出大娄子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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