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恰似春梦(1)

1911年12月31日,深冬的大连之夜,凄凉如水。

浩瀚大海,水天茫茫,一艘轮船离港出发,驶往日本。故国渐远,与之同时淡去的还有停留在记忆深处那如同过眼云烟般的荣华富贵。此时,67岁的盛宣怀仓皇踏上了流亡之路。一个乱世粉墨登场,数十年捭阖商界而不倒的人物,最后的谢幕无人喝彩。

盛宣怀离去的一幕,即便百年之后看来,还是如此惊心。想必,他当时的心境一定和这冬日的暗夜一样,凄凉如水。

这是一个变化节奏快得让人应接不暇的年头,徘徊和彷徨、低回与落寞、伤痛与挣扎、崛起与沉沦,在光影切换中交替辗转。旧秩序脆弱不堪,以至于风雨一旦袭来,注定轰然倒塌。于是,人之运势随国运起伏,颠簸于潮流,风云变色,百转千回。

1月本该是吐故纳新的好时节,可是凋敝的景象在这个暮气沉沉的国度四处蔓延。1911年1月初,清政府颁布上谕,准改革派重要人物载泽所奏,全面禁止广东各项赌博。国运不济,人心颓废,帝国的臣民们似乎丧失了进取心。秩序混沌且含糊,一切乱七八糟。

普通人有普通人厌世的消遣方式,王朝的精英们也各找其乐。政坛新秀许世英奉命赴欧洲考察司法制度,却出现在艳舞场,并对突然出现的记者谈笑风生:脱衣舞是很好的娱乐,同时有助于增加贵国人口。翌日,当地报纸无不以许代表活色鲜香的话为头版头条。

这是不伦不类却真实苦涩的情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1911年的王朝只剩下暗流汹涌的危机,以及皇族那仍然颐指气使、无端泛滥的优越感。

迎面还是严冬的肃杀,不过对于盛宣怀来说,一纸邮传部1906年,清政府对铁商部整改,铁路、船舶、邮电管辖权转给新设邮传部。由于交通、通讯占用当时政府开发资金的绝大部分,所以邮传部在当时是名副其实的权势部门。详见《剑桥中国晚清史》下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相关记述。大臣任命,难免不心旌荡漾。事实上,这年年初的时候,在帝国商业版图上,盛宣怀的势力与威望依然无人能及。皇家的恩泽眷顾,让他虽遭无数弹劾,跌跌撞撞,却始终屹立不倒。

财经作家吴晓波将盛宣怀视为“一代商父”:“才华出众,意志坚强;很多时刻,扮演了国家经济利益扞卫者的角色。”然而盛宣怀一生行事向来为我,毫不顾及他人,由此谣诼不止,终其一生,乃至死后数年,坊间有关他的功过评价仍聚讼不休,极难定论。

回望盛宣怀今生前世,即使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很难将其与“一代商父”联系起来。1870年,26岁的盛宣怀正式身份还是一位落第秀才,虽有鸿鹄之志,却壮志未酬。

此刻,日后他商业上最大的死对头胡雪岩早已声名鹊起,阜康钱庄处于巅峰,田地万亩,资金2000余万两,分店遍布大江南北;晚清四大官商格局既定--郑观应、徐润、唐景星唐景星,是唐廷枢的号。国内其他文献中称为唐廷枢,而国外汉学家费正清、史景迁、郝延平等人因音译称为唐景星(KingSing)。文中参考的生平资料大多取自费、史等人着作,所以称其为唐景星。与席正甫显赫一时;而即使是还未步入商海的张謇,也在一年前考中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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