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 圆
湖北有位教师不远千里来到我工作的学校,他要亲眼看看我这“东方之子”是在一所怎样的学校里工作的。
这是初秋的傍晚,太阳快落山了,孩子们打扫好卫生,三三两两小鸟归巢般回家了。我一个人正在办公室里改作业。他来了,自我介绍叫陈功,在荆门一所中学当教师。和我差不多的年龄,个子稍高我一点,一口湖北味的普通话,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相距千里之遥,却能坦诚交流,这也算500年的缘分吧。几天的交谈中,陈功告诉了我他此行的目的。
我任教的学校有20多位教师,自己从参加工作就很卖力,但校长好像对我特别有成见。分配班级,从不把我看好的重点班级交给我,而是分给我一个不起眼的班级。我爱好文学,也有作文辅导方面的经验,学校成立文学社,辅导员总该让我干吧,校长却把这差事分配给了一个刚参加工作的黄毛丫头。这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吗?你不器重我,我也懒得为你卖命了,两年多了,我带的班级没一个给他露脸的,这样的校长,鬼才为他卖命呢。苦闷中,我看到了《中国教育报》上介绍你的《蒙山沂水铸师魂》的文章,就请了假跑到你这里来了。
了解到他的来意后,我想了很多。总觉怀才不遇,总感到不被上司器重,总觉被埋没了,恐怕是很多青年人参加工作后的共同感觉。应该说,刚参加工作,绝大多数青年人是敬业的,没有几个人刚踏上工作岗位就破罐子破摔的。怎样解开陈功老师的心头疙瘩,让他重新焕发出工作的热情呢?我思索着。
一天下午,给学生上完课后,我把陈功约到了办公室,拿出达·芬奇的一幅名画,问他:你知道这是谁画的吗?陈功看了一眼说:当然知道了,意大利的著名画家达·芬奇画的《最后的晚餐》啊。我问他那你知道这幅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吗?陈功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开始为他讲述这幅画的来历。世人大多知道达·芬奇一生成就辉煌,其实他的前半生一直遭遇坎坷,怀才不遇。30岁那年他投奔到米兰一位公爵的门下,希望这位公爵能给他创造一些成名成功的机会。可是,他去了几年还是一直默默无闻,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他的画也没有得到公爵的赏识。但是达·芬奇自己没有丧失信心,始终在自己简陋的画室里执著地画着。
转眼间,他在公爵家待到第三个年头了。一天早晨,公爵来找他,让他去给圣玛丽亚修道院的一个饭厅画一幅装饰画。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活计,一个普通的三流画家就可以完成,因为谁都觉得实在没有必要在一个饭厅的墙壁上下真功夫。
但是,达·芬奇却不这样认为。从老师让他反复画一只鸡蛋以来,他就没有敷衍了事地画过一幅画,即使是平时练习也是如此。这次也是这样,达·芬奇倾尽了自己所有的才华,日夜站在脚手架上努力地画啊画。
两个月以后,饭厅的装饰画画完了。很有鉴赏水平的公爵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幅不可多得的杰作。他立刻找来了米兰的著名画家,请他们看看达·芬奇的这幅作品。所有前来的画家无不对画作严谨的构思和大胆的用色而惊奇。
是的,世界上不朽的名画《最后的晚餐》诞生了。
名不见经传的圣玛丽亚修道院因此而声名鹊起,从来也没有什么名气的达·芬奇也因此名垂青史。
陈功很憨厚地笑了。
他挠挠满头的乱发说:“和你在一起的这一星期里,我理解了什么叫做伟大。你教了三个年级,光备课就有十几本,语文、数学、体育、音乐、美术、劳技,所有的课都是你一个人教,我看了你所有的备课,几乎都是一丝不苟,对孩子们的作业也批改得那么完美。今天早晨升国旗时,那位小旗手褂子的领角翻了,你悄无声息地给他正过来。昨天下午锁教室门时,一提门,我也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咣’声,这声音轻微得完全可以忽略,你却在每块门玻璃上都用手敲了一遍,直到找出那块被风吹动了的玻璃,然后拿钉子钉牢。这几个小细节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我理解了什么叫不平凡,把平凡的事情做好就是不平凡啊……”
我也笑了,说生活中的很多人之所以一事无成,是因为他们总是把那些发生在身边的日常细微的小事看得无足轻重,总以为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待着自己去完成。事实上呢?那样的大事仅仅局限于极个别的人和特殊的时刻。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那样的机会几乎是没有的。人生如同一条小溪,一块块碎石激起的朵朵浪花,构成了一生的风景。我们的生活中,时刻发生着的都是那些很不起眼的小事情,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构成了我们的人生。
阻止我们前行的,不是前面的那块巨石、那座高山,而是我们鞋里的那颗小沙粒。人生中的小事情,它们不仅仅会使你的人生丰富而精彩,还会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使你走向伟大和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