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病中的母亲,摇光的眼泪更加汹涌,心疼到窒息,她垂着头,一遍一遍地低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女儿想你,女儿好想你……”
“喂。”一声男音打断摇光。
她吓了一跳,寻声望去,眼中还噙着泪。
盛晖坐在天台的大水箱上,修长的双腿随意搭下来,整个人隐在夜色里,仿若一尊冷凝的塑像。
“从这里跳下去,死不了的。”他平淡地开口,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倚在水箱上,摇光这才看见他指间的一点火红,忽明忽暗,“这里虽是七楼,但楼层太低,楼底又是草坪。从这里跳下去,会摔到半死不活,不至于立刻就死,但大面积骨折,无法爬起来,只能眼睁睁等人来发现你。”
“你不要吓唬我!”摇光胆怯地移开视线,正好看到盛晖指间有烟灰徐徐落在地上,他周身似有浅淡的烟雾,久久不散。
“等的过程很漫长,一切对恐惧的想象都会挤进脑海,痛苦不已。最糟糕的是你丑陋的姿态将暴露于人前,他们会报警,但没人敢碰你。旁观者越聚越多,他们将你围成一个小圈,让你孤零零地躺在圈内,他们在圈外窃窃私语。那时候,你恨不能立刻去死,你会后悔选择这种方式。”
“你想阻止我,所以才这么说,对不对?”摇光保持坐在顶沿上的姿势,抬头盯住盛晖。
盛晖想了想,点头承认。
“为什么?”
盛晖将烟捻灭,有些苦恼地微皱起眉:“我必须这么做,你看,这里只有我们俩,如果你跳下去,死无对证,我会很麻烦。”
摇光闻言沉默下来,原来,是这样的理由,她感到一股凉气从骨子里冒出,几乎连血液都凝住了。
“我的说法让你难受了,为什么?”盛晖直起身子,一跃跳下,慢慢走近,“我不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想要拯救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是你想象中正义的化身,也不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所以你失望了。刚燃起的一丝想继续活的念头,又被瞬间浇灭。”
“你住口!你到底想说什么?怕我连累你就走啊!我不会害到你!”摇光瞪着他,愤然喊出,泪瞬间滑落。
盛晖果然闭嘴,他淡淡地看着摇光,一言不发。在摇光以为他下一刻就要转身离开时,他却轻声问:“你的生命,可以这样被别人随意左右吗?”
摇光没料到他这么问,一时愣住,眼里仍有泪水堆积,朦胧闪烁。
“生活在世上,我们必须搞清楚,人与人之间真正的相处之道。在有难的时候我们可以互相扶持,但事实上,这世界只有你自己才会觉得你真正重要。其他所有人的所有诺言,都是靠不住的,或许说的人曾很认真,但他也无法一直做到。”盛晖的声音清冷,却透着某种性感与凄凉,仿佛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在他身上,那种该有的由少年转变为男人的稚嫩生生被压制住,看不分明。
“还不明白吗?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想要命了,没人能救你。”
“我也不想死,我才十六岁,也想活下去!”摇光头痛欲裂,她双手紧抱住脑袋,“可是,我活不了了,我的前面一片黑暗,只有无尽的痛苦,没有一丝希望!”
“你武断了,只要活着,总能有好事发生。”
“不是!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处境,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冤屈,我的痛苦,没有人会看到!我所受的伤害,在人们眼里全是理所应当,上不去台面,也说不出口!我是坏蛋,是恶人,就算死了残了也无人怜悯,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