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王汀热情招呼崔木匠入座,又亲自给他递上一根香烟,还要拿火柴给他点上。
崔木匠慌得连说:“首长!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您快自己吸吧!”
王汀说:“老崔,我灰灰的奶妈闹情绪,非要回老家,只好让她走了……这回魏妈妈来了就好了……老崔,你们一家帮了我的大忙,谢谢啊!”
崔木匠说:“首长,您说哪里话!我媳妇她死活不愿回老家,怕乡亲们议论她没本事,留不住娃……这回到了首长家,真是天大的好事!她住在这么一个家里,奶首长的娃娃,我放心,家里我老娘也放心,我和她娘家也好交代……她在这里是最好!”
院子里张云锦正领着魏妈往浴室走,乔阳急忙追上去,递给魏妈一卷干净的内衣:“魏妈妈,这是我的内衣裤,新买的,我还没穿过呢,你洗完就换上吧!”
王汀喊道:“乔阳,告诉伙房里今天加菜,我要和老崔喝几盅,给他们两口子接风,压惊!”
崔木匠拱手说:“首长,可不敢和我喝酒!我们孩子刚没了,晦气得很!”
王汀说:“老崔,你别这么想!坏事可以变好事——虽说你们的孩子没了,可我灰灰由此有了奶妈,你两口子从此有了北京城里我们这家亲戚……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呢?”
崔木匠受了感动,连说:“正是!正是!首长说的不错!要不是没了小四子,我们到哪能碰上首长一家!”
开饭了。魏妈洗得干干净净,穿着乔阳的衬衣外衣进了餐厅。虽然她脑袋上还挽着一个湿漉漉的发髻,但那一身灰色列宁装和领口翻出的洁白的制式衬衣领子,已经有八分像个基层妇女干部。崔木匠一时不太适应媳妇这个样子,怔怔地盯着看。
乔阳喜气洋洋地招呼着:“魏妈妈,老崔,来尝尝我们炊事员的手艺——他刚从北京饭店大厨房学习回来呢!”
魏妈却不忙吃饭,问:“孩子呢?抱来我先喂喂她!”
小秀把灰灰抱过来。灰灰正在有奶便是娘的年龄,再说已经饿了几天,被魏妈抱到怀里以后,便逮住魏妈的奶头吸吮起来,那咕嘟咕嘟的呑奶声,让一边看着的王汀心里一阵紧一阵,生怕小女儿被呛着。
魏妈怀里抱上了孩子,心情好多了。她安慰王汀说:“王政委,你不要着急害怕!小孩子天生都会吃奶,灰灰她呛不着——她可精着哩!”
魏妈的奶水的确不错,稠乎乎的取之不尽。灰灰才吸了几口就感觉到这一点,很快就不再拼命猛吸了,她从容安静地一口口吸着奶,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王汀的心终于放回去了,他高兴地举起筷子,先给老崔挟了一块红烧肉,说:
“老崔,咱们吃饭!吃饭!孩子有的吃,咱们大人也有的吃!”
乔阳也赶紧给魏妈夹了一筷子鸡肉:“魏妈妈,这是芦花老母鸡,你尝尝炖烂没有?还有一罐鸡汤也给你留着,吃完饭喝汤!”
王汀也说:“魏妈妈,你要好好吃饭!只有你吃好了,我灰灰才有的吃啊!”
魏妈一手揽着怀里吃奶的灰灰,一手拿筷子夹菜吃饭,时不时还一手端碗喝汤。
她从容不迫、一丝不乱的神情,和刚丢了自己孩子时那份慌乱无助、悲痛欲绝形成鲜明对照。
魏妈对灰灰的疼爱,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带着灰灰就住王汀夫妇住的中院,夜里她起来几次喂奶、把尿、换尿布,她的哄娃呢喃和灰灰吃奶、拉尿时的吭哧声,两口子听得清清楚楚。灰灰在魏妈手里,果真是吃得饱,睡得香,很快就又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