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雾重重(12)

孙啸伯点点头,说:“难得你有这样的胸襟,看来佛门静地也是陶冶人的一个好去处,领教了。”

白夫人微笑道:“其实,孙先生大可不必冒黑来这里,宅子里不是也有一位党家的人吗?这风筝,万一她看过了,知道党晓云还在人世的人,可就不止您一位了。”

孙啸伯听她提到了那位难测深浅的俞小姐,叹口气,说:“你不提她,我还就忘记了。这女子,不但来我府上冒称党师长的侄女,前两天还要我协助他,替党师长迁坟回党家村去。我婉言劝阻,实在是弄不明白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

白夫人饶有兴趣地噢了一声,说:“这倒有意思了。她要替先夫迁坟,是件好事啊。在这陈仓城里做孤魂野鬼,真还不如归葬乡里,年年岁岁有人祭奠呢。”

孙啸伯抬眼看她,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白夫人默思片刻,说:“她果真要迁,你就随她。魂归故土,也是件好事。我碍于身份,暂时不能抛头露面,有人代劳不是很好吗?管她究竟是不是党家的人。”

她这一席话,孙啸伯非常意外,想不到在名分问题上,她居然这样想得开,自己往日真是小觑这女人了。

一番交谈后,孙啸伯离开了尼庵,沿自己常走的蹊径回府了。且说庵堂后院,白夫人气定神闲地喝完粥,将碗筷收拢了,丢在门边水桶里仔细洗干净,放进橱柜里,盖上纱布防灰。然后,她替儿子洗了脚,让他上床去睡,自己坐在床边陪坐了一阵子,眼瞅着孩子渐渐睡熟了,这才起身,轻轻掩了房门,去隔壁屋子脱去身上的青色布衣,换上件黑色长袍,戴上顶西式圆帽,半遮去面容,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后院的小门,顺着脚下一条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向河畔码头走去。

码头口,密密地停了十来艘木船。顶西紧挨麻石岸堤处,有艘船上斜插着根木棍,棍顶端缠了条细长的白绸布条儿,在晚风里游龙一样起伏跌宕,无休无止。白夫人见了这条布条,抬脚跨上船去,足尖在舱板上用力点踏了三下。舱板吱呀一声开启了个洞口,里面有人探出头来,问道:“客官,快半夜了,您想去哪里?”

白夫人竖起一根指头来,说:“一字坡,老君庙。”

那船夫不再多问,作了个手势请她入舱安坐,自己拔起竹篙来,先将船身撑离泊船石岸,在河中央掉转了方向,倒下篙子改用双桨奋力划动,波光粼粼,水声淙淙中,载着这个夜来登船的女客顺流而行,向下游目的地驶去。这位白夫人,如此神秘的行踪,瞒过了孙啸伯,更瞒过了陈仓城里所有的人。陈仓昔日的主宰、艳绝一时的美姬、劫后余生的未亡人,不,按照孙啸伯口吻应该尊称为白夫人的这个中年女子,踏上了一条无人知晓的旅程。她去老君庙干什么?这深更半夜的,一个黑衣寡妇离城去往荒郊僻野,在凄清的月色下,更增添了三分诡异的色彩。

(七)

俞梅早晨香甜的睡眠,被窗外花枝上两只蹦跳不息的麻雀欢快的叫声所惊醒。她慵懒地躺在被窝里,一头乌黑的长发铺摊在柔软的绣花枕头上,隔了层木板墙,是灵秀的卧床,这个丫头还在酣睡,丝毫不受惊动。她不由得感叹一声,心中无事,自然高枕无忧,睡得像只小猪一样。这也是种福分,是种享受。可惜,它们离开自己已经太遥远了,遥不可及。

她昨天殚精竭虑到了半夜。省城方面来电通知,要求她尽快加强与城外党匪余部的接洽工作,利用她这层似是而非的亲戚关系,以为党玉昆迁坟为名作接触。这是她此行来陈仓的真正使命,不容轻忽。虽然,和对方有过一次初步商榷,但结果很渺茫。这些占山为王的家伙们,自恃手里有枪,对于旧日情分也不十分上心,仅靠着江湖上的一点道义规矩来维持表面上的客气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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