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县长笑眯眯地说:“攻城死了那么多人,不杀鸡儆猴不行。不过,他可是收获巨大哦。党玉昆掘了一世的坟,结果全都落在他手里了,白替他干活还搭上了条性命。”
丁团长知道这件事情,叹口气,说:“据说,东西都被他带到天津租界去了。这些东西,他们家吃喝玩乐几代人都花不完。”
王县长不动声色地笑笑:“其实,党玉昆的东西未必都被宋哲元席卷一空了。也许,陈仓城里还有剩余呢?”
丁团长被他一步步诱入了正题惘然不觉,舔了舔嘴唇,问:“真的?你知道吗?”
王县长点起支烟,故弄玄虚地说:“党玉昆虽然死了,他生前可有个贴心交命的至交好友,现在仍然在陈仓城里逍遥自在的活着。我去年来这里上任不久,就听到市面上的风声,好像他当年做了党玉昆的密使,围城前带了些东西去了西安,屡次求见冯玉祥不得,坐看陈仓城内党军全军覆没了。党玉昆死了,他安然无恙地从西安回来了……”
丁团长明白过来,迟疑道:“你是说,他吞没了党玉昆的财物?”
王县长哈哈大笑,说:“党玉昆死了,死无对证。一目了然嘛。”
“这个人是谁?”丁团长只觉得一股贪婪欲望如同烈火般从胸口升腾,占据了脑海,醺然酒意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王县长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人名:“孙啸伯。”
丁团长似乎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沉吟了片刻,望住他问:“什么来历?”
王县长不屑地笑道:“前清遗老,会写几笔字,西安城里过去好些店铺都是他的手笔。”
“醉仙楼,”丁团长一拍脑袋,“不错,我常去喝酒的醉仙楼就有他落款的招牌。这人背后有没有靠山?”
王县长捻着胡须说:“到眼下为止,还没发现。估计纵有靠山,也不怎么样。”
丁团长抓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拍拍桌子,豪气干云地说:“干!王县长,咱们就干他一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啊!”
王县长稍费口舌,说动了这鲁莽汉子的贪欲,暗地里冷笑,拱拱手说:“行,在陈仓这块地面上,你我一文一武联手,天王老子也请到一边去歇着。这孙啸伯,咱们俩吃定他了!”
(五)
天黑之后,陈仓城里除了沿街亮了几盏电灯外,其余地方的灯火渐渐熄灭,陷没到无尽的黑暗中。整座城里,繁华大街、幽暗巷子里人迹稀少。孙啸伯吃了顿饭,加了件挡风的斗篷,亲手提了盏气死风灯,从宅子边门出来,沿着幽深的巷子走,布鞋底轻轻踩在花岗岩麻石板上,犹如一只苍老但依然不失敏捷的猫儿。他在曲折的巷子里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转而拐上了街,沿街走了百十来步,绕过一座灰砖砌造的庵堂正门,从一侧斜伸向渭河码头的石阶路下去,在后墙的角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拍打门板。
门里有个女人轻声问:“谁?”
“是我,白夫人。”孙啸伯回答。
门背后木闩拨开,让出一道窄窄的缝隙。孙啸伯侧身进了门,提高了灯笼,幽暗的光线下来,显现出一张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的面容。这女人重新关上门,领着他穿过走廊进了屋,点起油灯。孙啸伯坐下来吹灭了手里的灯,四下里瞧了瞧,问:“这些天,日子还安稳吧?有没有人来打扰?”
女人朝隔壁床上熟睡的男孩看看,说:“没有闲人来打搅我们娘儿俩。按照惯例,我们吃喝都跟庵里的师太们一样,只不过,这孩子年岁见长,就要到读书识字的时候了,还请您想个法子。”